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医院外面的林荫道上,两旁的梧桐遥相呼映。
现在还不是桐花开放的季节,满地梧桐上,给大地披上一层金黄的衣裳。
我漫步行走,因为走路在低头的习惯,况且在林荫道上,并无过多注意。
毫无预兆,前面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我抬头,一辆豪华的顶级车华丽丽的停在路中央。
肯定又是那一群‘太子爷’吧,除了那些人,也没有谁会这么无聊,将车横在路中间。
与我无关,还是独善其身为好。
不过————————这辆车看着可真是眼熟。
经过车窗的时候,看到里面的人,我还是停住了脚步。
谢常飞!
他的头正搭在方向盘,我吓一跳,探身过去,拍拍他:“谢常飞。”
听到叫声,他的身子动不动,我注意到他的手正按在腹部。
这个‘铁人’也会不舒服?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摇摇他,伸手欲打开车门。
————————门被锁了。
迫不得已又转回车头,继续叫他:“谢常飞,你——————开下门,快点。”
他依然不动,跟死了一样,我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又遭‘暗算’。
下意识的往下面看去,没有血迹,嗯,情况应该不算太坏。
踮起脚尖,差不多半边身子都探进车里面,总算碰到控锁键。
打开车门,我又推了推谢常飞,这样一推,他的身子歪向一边,倒在副驾驶座上。
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因为,我看到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脸上布满细密的汗水,双眸紧闭,唇色发白。
费尽力气才将他扶好坐在驾驶座上,我开着他那尊贵的坐驾往医院的方向行驶。
幸好医院离得近,送他的途中,我还琢磨着自己的是出于什么动机?
明明对他还是心怀怨怒的,尽管真的是同生共死过,但————————我也不至于这样多管闲事。
然———————见死不救亦不是我的作风。
算了,权当积德行善。
只是————————我善事做得也不少哇,怎么感情路坎坷如斯。
老天爷真不公平。
我在心里跟‘老天爷’计较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双手正摸索着到我的手臂上。
我的天,谢常飞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向暖冬,那个疯子。
那个疯子,以及向暖阳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呢?
十五天早就过去了,他是不是已经奔向‘极乐世界’,而向暖阳呢?
现在又会在干什么?
“你送我去哪里?”他问,声音居然微弱的如何小猫。
看来真真是病糊涂了,我能送他去哪里?难道还送他去殡仪馆不成?
“医院。”我答他,取出朱乔的电话,拨了过去,朱乔是肠胃科医生。
这种事找他总没错。
谢常飞落到朱乔的手里,真不知是福是祸。
我大致跟朱乔说明了情况,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朱乔跟护士们都立在门口呢。
真是大阵仗。
我当谢太的时候,都是借着谢常飞的面子才有‘前呼后拥’的待遇。
这次,换他来沾我‘王寻’的面子了。
朱乔真不愧是医者父母心,似乎谢常飞在他的眼里不是曾经的情敌,而只是一个病人。
大概诊断了下,他立即道:“并发胃穿孔,立即安排手术。”
我从来没有想到谢常飞也会到手术这一步,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小胃病。
而我,蠢到不知并发胃穿孔的严重性。
朱乔跟我说了一连串的专业词,我听得一头雾水,就听到了一句,他的腹腔流入了大量的胃肠液,导致中毒性休克,如若送得不及时,抑或是不及时抑救的话,可危及性命。
朱乔讲完这些之后,让我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自己上十楼手术室做术前准备,临走前让我打电话通知谢常飞的家人。
我眼睁睁的看着谢常飞被换上病服推上了手术室。
谢常飞————-他还有什么‘家人’呢,A市偌大家业由他一手撑起,他的家里远在海外。
而,唯一最亲的‘家人’,他不久前,与她离了婚。
我是前妻,还算不算是‘家人’。
护士换下他的衣服里,把他的衣服全部递了给我,还包括了他的手机,钱包等等。
我翻到他手机里,徐助理的电话,打了过去,通知他过来。
徐助理是他的私人助理,他跟他,有时候比跟我还‘亲’呢。
我还是上了手术室,在长椅上等着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谢常飞生活那么养尊处优,怎么也会得了并发胃穿孔呢?
他一向惜命,怎会让自己病倒?
是不是,唐紫燕的‘离去’让他受了打击,他摧残自己的身子,当然,这并不可能。
朱乔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他穿着绿色的手术衣,除了露出一双眼睛,其它都是遮盖住的。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我看着,第一次发现穿着手术衣的朱乔真如同救世主一般。
心里一阵跌荡。
难怪,倾城之恋中,范柳原看着穿着绿色透明雨衣的流苏时,说她是医他的药。
原来——————朱乔才是医我‘病’的药。
我冲上去,朱乔终于揭开口罩,跟我说:“五分钟就可以出来了。”说完,报以温和的笑。
以前就觉得朱乔长得帅,虽然不及谢常飞的邪美,也不如向暖阳的阴柔之美。
但朱乔相比之下,更加的血性,更加的真实,他身上平民的气质更能让我心安。
他的眉间隐着很深的疲惫,我也觉得内疚,我说:“你要不要先去歇息?”
“不碍事。”他笑笑,“我先去换衣服,他的人到了没?回头还需要交待一些事。”
徐助理就在我的身后冒出个头,感激的看着朱乔。
谢常飞被推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雪,但这样子的他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微微的睁开眼睛看我,整个人疲弱的很,腾出一只手还找我的手,我想也没想就递了上去。
“咳,没事了,你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安慰他,心里骂自己还真是‘伪善。’
他没有吱声,脸上的疲倦像是从身心里发出一样。
从电梯下落至他的病床时,他一路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护士跟徐助理帮着将他从担架车移到病床的时候,由于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导致转移不方便。
我掰了他的手几次,他跟钳子似的拽住,真不明白,一个刚手术完的人,力道还如此的足。
“你放开啊,你这样很影响做事!”我无奈的说。
“你不能走。”谢常飞终于出声,语气孱弱。
看着他的样子,倒真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那一股子的不依不挠。
好吧,权当你是孩子,哄你一次。
“好,不走,我不走,我陪着你,可是,你先松开手好不好?”我难得柔声跟他说话,自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的舌头。
谢常飞睁开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有种难言的情绪。
心里突感酸涩。
可怜————————我好像第一次觉得他可怜的像被遗弃在路边的小动物。
这才让我有了心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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