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睡得不好, 睡到半夜的时候被陈安致搂住了,胳膊沉甸甸地压在她肚子上,归念推了半天也没推开, 哼哼了两声疼。
陈安致被她吓一跳,开了台灯:“怎么了?哪儿疼啊?”
她也不说话,迷迷糊糊的, 眼皮都没睁,只瘪着脸说难受。
“头疼?”
“肚子疼?”
归念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说梦话,慢半拍, 陈安致问了好几遍, 她才哼哼唧唧说腿疼。
陈安致便懂了, 蹦床是消耗很大的运动,她长期宅在家里,爬个三层楼梯都会累, 今天玩了一天,晚上肌肉开始酸了。
他坐起来,两条腿都给她捏了捏, 把小东西捏舒服了, 又嫌热,踢开他,翻个身继续去睡了。
小没良心的。
归念半趴着睡的, 被子全压到了身下, 露出的腰线很美。陈安致多看了几眼,关了台灯, 不多时, 又听到了她细细的呼噜声。
也不是呼噜, 像鼻子不通气时会有的那种轻轻吹口哨的声音,浅浅的,尾音打着卷。
她感冒还没大好,鼻炎又犯起来,白天不明显,躺着睡觉的时候就不舒服了,总是要拿嘴巴呼吸,平躺时最严重。
等天凉下来吧,开点中药调一调,陈安致想着。老这么鼻炎也不是办法,常常亲两下就说闷,必须要推开他喘口气才行,十分影响接吻体验。
想着想着,心猿意马起来,后半夜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事,想向姐昨晚说有空带念念回趟家,想归爸爸的坏脾气;想这都七月了,结婚还是天暖的时候好,再晚就要拖到明年了;想婚房。
归念倒是睡得踏实,一觉睡到天明,被陈安致轻轻拍醒。
“要起床么?”
归念揉着眼睛坐起来,瞄了眼时间,又一骨碌躺倒:“才七点半,我再睡会儿。”
“好。”陈安致看她热,给她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出去了。
清晨总是多梦。大概是日有所思,归念这一梦竟梦到了自己结婚前试婚纱的样子,整个试衣间满满的全是婚纱,她一件一件试,这件很美,那件也很美。梦里没梦到陈安致,却有一堆迪士尼公主和芭比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围着圈祝她新婚快乐,梦得开心极了。
梦做到一半,陈安致又进来催她起床,手臂从她腰窝伸进去,搂着她坐起来,“该起了,起来吃点饭。”
归念再一睁眼,八点一刻,她起床气犯了,好梦被他打断,气得直想挠他:“你今天怎么老催我起床?”
平时总是任她睡到九点钟,然后再强行拉起来吃早饭,还从没这么早喊过她。
陈安致凑过来,在她脑门上落了个吻,声音里带着笑:“我妈在厨房做早饭呢,快做好了,喊你起床吃饭。”
“谁?”
归念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语无伦次了都:“陈阿姨过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你刚才喊我就该告诉我啊!”
陈安致坐在床边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挺乐:“没事,还有十来分钟才吃饭,你慢慢收拾。”
她哪是急这个?
归念顾不上跟他掰扯,眼见卧室门虚虚合着,没锁,忙光着脚跳下床锁了门,又爬回床上找衣服。
平时她怕走光,总是缩在被子里,以一个很容易扭到胳膊的高难度姿势穿Bra,今儿一着急忘了,没避着他,小背心脱下来就扔到了一边,穿Bra,穿衬衫,两只兔子在被子里半遮半露。
陈安致目光深了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穿好,随手扎了头发,跑卫生间洗脸刷牙去了。
好在卧室带着一个卫生间,不用当着未来婆婆的面衣衫不整地出去。
自她出国以后,三年了,这还是头回跟陈阿姨见面,归念挺当回事的,可时间来不及了,只抹了一层提亮肤色的隔离乳,画了两笔眉。陈安致帮着她叠了被子,床单拉整齐,把她的门面工作做全乎。
一大清早的,陈阿姨在厨房熬鲫鱼汤,听着身后的动静,她回头,在归念前头打了招呼:“念念起来啦?”
归念尴尬得要命,脸也烧得厉害:“阿姨我来熬吧。”
“没事没事,这就快熬好了。”
鱼汤在透明的砂锅盖下翻滚着,奶白色的汤里飘着些葱末和枸杞,香味已经熬出来了。看样子,起码忙活了半钟头了。
归念支支吾吾编了个借口:“昨天玩得晚了,就在陈老师这里睡下了……”
陈阿姨听懂了她的意思,小姑娘家脸皮薄,这是不好意思了。她也不拆穿,只笑了笑:“没事,就住着吧,我平时一个月也不一定回来一次,今天是因为院里有个老师生病了,就在附近住院,我回家给她熬点鱼汤,一会儿送过去。”
“病得严重吗?”
“老|毛病了,那位老师每隔一段时间左耳会失聪,间歇性的,输半个月液就好了。”
福利院里的老师和护工不少,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残障人士。归念以前去听过几节课,知道教手语的老师是一位车祸后截肢的残疾人,教盲文的老师侏儒症。她印象最深的是个右手仅有两指的美术老师,拿左手教孩子们画画,笑起来很好看。
因为与孤残儿童处境相同,才能真正地以平和心去对待,耐心施教,不过分同情。
T市做慈善的有钱人不少,陈家之所以有名声,就是因为他家公司和福利院里都会雇残障人士工作,真正做到平等就业。这些人的五险都是福利院在交,病起来,也都是福利院在管。
“阿姨真好。”
归念忽然就没那么尴尬了,挺真诚地夸了她一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阿姨的鱼汤熬好了,她尝了尝味儿,对着手机上的菜谱,往里头加了几样调料。
墙角立着两排调料瓶,没贴标签,瓶身是透明的,能从外头看到里边。陈阿姨拿起一个调料瓶揭开盖,往汤里倒了一小撮,刚撒进去的调料还没化开,她看了两眼,又飞快地拿汤匙把刚撒进去的调料舀出来了。
“怎么了?”归念问。
“放错了,这好像不是白胡椒粉,这是椒盐?”
竟然认不得。归念再看她一丝不苟地瞅菜谱的样子,挺惊讶:“阿姨头回做鲫鱼汤?”
“做过几回了,就是记不住。”陈阿姨自嘲:“我不太会做饭,年轻时看见油盐酱醋就烦,安致爸爸还在的那时候,家里要么是他爸爸做饭,要么是保姆做,我也就没学,他爸爸去世以后,我才学着自己做点吃的。”
说到这儿,随口问她:“念念会做么?”
“我会做饭。”归念挺得意:“我会做挺多菜的,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想吃什么就跟着菜谱学,鱼呀虾呀都会做,改天给阿姨做大餐啊!”
陈母笑起来:“行,那下礼拜吧,周末挑上一天,我等念念的大餐。”
陈安致站在一旁给Bra|ve拌狗粮,听着她俩说话,闷声笑了会儿。
平时对着他张牙舞爪的坏东西,在母亲面前乖得跟小绵羊似的。还大餐,也不说自己统共就会做那么几样菜,就敢拿出来献宝了,过两天还不是得找他突击补课。
吃着饭,陈阿姨又问她:“我听安致说,这几天就该去见你爸妈了,你们定在哪天去?”
归念愣了下,往旁边飘去一眼,和陈安致对了个眼神,了然。前天就已经去过她家一趟了,闹得不欢而散,陈安致肯定没与阿姨提。
归念只好说:“还没定好时间呢,这几天他俩忙。”
一向很有主意的陈母难得犹豫了会儿:“是不是该我跟你俩一起去?或者男方家长先上门比较好?我也不太懂这个礼数。”
“啊?”归念气又虚了半截:“不用不用,八字还没一撇呢……不是!我是说,八字刚有一撇,还早,不用着急的。”
爸妈的坎还没过去,她真怕陈阿姨去了,得个没脸,她和陈老师的事就更难解决了。
陈阿姨没多想:“行,你俩自己操心吧,等定下来了,我再去跟亲家商量婚礼的事。”
亲家都喊上了,归念心里挺甜,笑一下子绽开:“好,那我们尽快定下来。”
陈阿姨没多呆,赶着给病人送早饭,自己随便吃了几口就开车走了,给他俩剩了小半锅鲫鱼汤。
人走以后,归念没去睡回笼觉,把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拿了拖把去擦地。
陈安致跟过来看:“你做什么呢?”
挺稀罕,居然会主动做家务了。
得到了一套义正辞严的控诉:“你这几天没拖地吧,这地上全是狗毛,阿姨怎么想我?肯定把我当成那种每天坐在家里啥也不干的小废物了。”
得,还怨他。
她拖个地跟画画似的,拖把也没挤干水,前边擦,后边脚踩出一串湿印子。陈安致看不下去,拍走她:“一边玩去,我拖。”
归念笑眯眯把拖把递给他,绕着整个家转了一圈,懒人眼里没活儿,最后拿了块抹布擦灰去了。
这次大扫除做得赶上了时候,中午的时候,陈阿姨竟真的又回来了一趟,给他们带了几个礼盒,养生酒、红茶,还有一套美容仪,都是送人很妥当的礼物。
“念念,去你家的时候记得提过去。”
陈安致说:“妈,我准备了。”
“你准备的跟我准备得不一样,头回去,多带些礼物出不了错。”
归念坐在一边听着他俩就“如何讨念念爸妈欢心”的事聊了半钟头,心里挺过意不去的。陈老师这么好,陈阿姨也这么好,去了他家要是再遇冷脸,她都没脸见陈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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