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刺史?
刘封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占据交州多年的长寿老儿士燮。
他跑这来做什么?
不大可能吧!
不对!
士燮虽经营交州多年,从来就不是什么交州刺史。
那又会是谁?
刘封在思索,刘备也在思索,想来可能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当即吩咐:“将那几人请到会客堂来,不得怠慢。”
侍从抱拳:“喏!”
“另外,叫孔明和士元先生过来一趟!……对了,还有徐元直,一并叫来。”
“喏!”
“封儿,你且随我先去看看!”
刘封一抱拳:“是!”
父子两人下了城楼,来到了会客厅,此时厅里有七八个衣着褴褛的流民,流民中为首的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他蓬头垢面,唉声叹气,杂乱的胡子因雪融化而变得湿答答,发髻上还挂着稻草和雪花。
身上穿的也是粗布棉袄,又薄又破,没有半分封疆大吏的气场和豪迈,倒像被欺辱到无家可归的落魄书生。
可刘备仔细看了看,不免大惊:“赖先生,可是你……”
那人见到刘备,想从椅子起身却浑身无力,他有气无力的抬起手:“玄德公,是我也!”
“哎呀!!”
刘备赶忙上前,将刘封披在他身上的袍子又披在了这人的身上:“赖先生啊,你不在交州缘何来此?”
“唉……”那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说起来惭愧,我……我是被人给……给撵回来了。”
此话既出,其他人也跟着唉声叹气,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什么?”
刘备一怔,不免怒道:“堂堂交州刺史,国家重臣,封疆之吏,怎会被人撵回?何人如此大胆?莫非是……交州士家?”
那人摇摇头:“非也!我与士家并无仇怨,赶我者乃是那个苍梧太守……吴巨也!”
“吴巨,吴子卿?”
刘备更诧异了,因为那是他的朋友。
“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哎,说来话长……”
而听到吴巨这个名字,刘封已经大概捋顺了其中的因果缘由。
说起来,眼前这人还真是交州刺史,此人姓赖名恭,零陵人士,原在刘表手下,后被派往交州,经过这件事后成了刘备的铁杆支持者,刘备称王时他是劝进功臣之一,刘备称帝后他官拜九卿,乃蜀汉重臣。
而现在,他是正儿八经的交州首席行政官,比那个领交趾郡太守,绥南中郎将,督交州七郡的士燮要根正苗红得多。
为啥?
因为士燮本就是交州苍梧人士,因大汉三互法所约,士燮理论上不得任交州和苍梧郡的最高行政长官。
但这不妨碍人家成为交州的实际控制者,除士燮这个交趾郡太守外,其弟士壹担任合浦郡太守,士䵋担任九真郡太守,士武担任南海郡太守。
交州七郡,人家士家独占其四,其余几郡也都有势力,士燮一族在交州可谓只手遮天。
然而,现在真正的交州刺史,却只能是赖恭!
这还要从多年前说起。
那时,曹操觊觎荆州,便任命张津为交州刺史,目的就是有事没事在刘表身后捅捅刀子。
这张津很听话,但不争气。
一上任就连年北伐,结果次次都被刘表揍个灰头土脸。
后来因连年北伐劳民伤财惹了众怒,被属下区景杀害。
刘表这次索性自己安排了个交州刺史,这个人就是赖恭。
荆州牧安排交州刺史,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
只因当时交州偏远,受荆州所协管辖制。
本以为朝廷不会认,结果许昌方面考虑到要针对北方的袁氏,为安抚刘表,竟然同意了这纸委任状。
也可能是曹操觉得派去的人没办法整合交州势力有效针对刘表,索性卖个人情,便改封当地最大军阀士燮为绥南中郎将,让他以中郎将身份督七郡,继续有意无意的恶心刘表和这个新任的交州刺史。
接着,苍梧太守史璜去世,刘表就又派了个得力手下吴巨任苍梧太守,领兵马协助赖恭统领交州。
没错!
就是那个和刘备有旧的吴巨。
照理说,交州七郡,大多都是士家的势力范围,赖恭和吴巨二人一文一武,当抱团取暖,同心协力。
为何又反目了?
刘备显然也有疑问,他让刘封给赖恭倒了一杯热茶,问道:“公为刺史,吴巨乃太守也,本为你属,他为何要赶你?”
赖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来:“哎,自从去了交州,我理政事,他管兵权,起初共事还算和顺。然随着景升公仙逝,我二人便孤立无援,交州七郡,只有苍梧一郡真正被我二人所辖,其余六郡均从士家。
我知再不思出路,必被人吞之。
我便想要么投靠玄德公,要么依靠孙仲谋。
我考虑到吴巨乃是玄德公的挚友,若投靠之,他必然欣喜。便提出投靠玄德公的意见,怎曾想……哎!”
刘备问道:“那吴巨如何说?”
“那吴巨说,彼时玄德新野逃亡若来投我,乃附庸于我,如今我若投靠,岂不是我附庸于他?”
刘备点点头,不免感慨道:“子卿性情粗直,喜好享乐,不喜被人管束,有如此想法并不为怪。”
赖恭点点头:“是啊!时逢乱世,群雄并起,他想雄踞一方未尝不可,可其文韬武略均非人主之才,那区景又是叛主求荣之辈,不可信之。我好言劝之,反被其辱骂,责打,然后命人将我赶出交州……我堂堂一个交州刺史,竟被部下赶……赶出交州,狼狈如丧家之犬也……”
说到此处,掩面而泣,想来受尽了凌辱和委屈。
刘备点点头,有些生气道:“公是刺史,他是太守,有你在,他想自立言不顺而名不正。又不愿背上弑主骂名,便将你赶走。哼,若真如此,子卿此行为不妥也!”
赖恭摇头叹气:“哎……”
“既如此,那公这一路可是从交州而来?”
“非也!”
赖恭摇摇头:“说起来惭愧!我原想来找玄德公,可转念一想,那吴巨与公乃至交好友,与我却与公并无深交,我若向您告状,您未必肯理我!我便……我便……”
赖恭犹豫了半晌终于说道:“我心中有气,便改道去了江东,恳请孙权借兵帮我夺回交州。”
“哦??”
刘备点点头:“然后呢?”
“那孙权听我说完,立刻承诺帮我收复交州,我当时大喜。可他进了内堂和其谋士商量后再出来时就翻了脸。说我原属刘表部下,与他有杀父之仇,岂能帮我?当即命部下夺去了我的官凭印绶,还扒了我的官袍,授其部下步骘为交州刺史,然后……然后又将我……赶出江东……”
说到这,他更感到无比的屈辱和丢脸,再也忍不住,竟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其他随行之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见如此,刘备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先生莫哭,且暂安于江夏,有何要求尽管提之,我护先生周全。”
赖恭痛哭着摇头:“吾身为一州之刺史,最终流落如丧家之犬,本无脸再活在世上,只是还有家母待养,我素知玄德公宽厚仁德,只想借些盘缠,与几位同乡回零陵老家,再不入世也!!”
刘封知道,赖恭就是这般加入刘备的阵营,但刘备到底没有帮他去复夺交州。
为何?
一是没实力,彼时刘备弱小,地盘不足一州之地,不能再分兵南下!
二是没精力,北防曹操,西顾益州,没心思去夺山高皇帝远的交州。
三是有顾忌!
在原来的世界线中,刘备势力弱小,向孙权“借”来南郡,但说是借,却向东吴补偿了江夏长沙桂阳三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因借南郡而默认放弃了交州的争夺权。
以至于步骘可以很容易的设计把交州纳入自己的版图。
而如今,咱们可没默认!
手里捏着赖恭这张写着“交州刺史”的名片南下交州,那可比你步骘夺人官凭之举更师出有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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