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争端,其实不能算是宁家与葛家的争斗,而是汤家和葛二少的纠纷。不是军务,不牵扯督军的利益。
宁祯猜不出来。
她又想起了那个军医:明明没错,愣是在督军面前矮半截,像做错了。
人一旦照过镜子,就没办法忽略自己的狼狈。
“他知道我受伤,送我去了趟军医院后,而后一连好几日无踪迹。是不是江小姐生病,他腾不出心思?这会儿来找晦气,到底是谁说了什么?”
亦或者,宁祯只是被迁怒,盛长裕对孟昕良最近的得势很不满意。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盛长裕先开口。
宁祯:找茬的人是你,为什么还需要我说?
不是你说吗?
“督军想听什么?”宁祯问,“葛二少的事,还是我受伤的事?”
盛长裕脸一沉:“你毫无反思?”
宁祯端坐。
她不愿意没错认错,好像她真理亏似的。
“督军,我做每件事都深思熟虑过,不需要反思。我想,咱们之间是有误会。
您哪里不高兴,不如直接告诉我,我来解释给您听。如果您是迁怒,也请您告知,免得事后又要道歉。”宁祯道。
她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
盛长裕脸色沉如锅底,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祯,你好大胆子!”半晌,他如此说。话从齿缝间蹦出来的,每个字都似钉子。
可能这是宁祯头一回顶撞他。
宁祯装孙子一年了,伏低做小,换来也不过如此结果。
稍微和督军亲近点的门第,都不把宁祯放在眼里。
她兢兢业业,还是原地踏步。
宁祯生出了一种“懒得伺候”的心思,越发破罐子破摔。
“督军,这是正常交流。一个有自尊的人,本就应该不卑不亢。”宁祯说。
就像她父亲那样。
然后,盛长裕恨不能把她父亲踩死。
宁祯心底的叛逆,在这一刻简直铺天盖地涌上来。
她心底某个角落,也是有一股子怒意。
盛长裕喝醉了,捧着她的脸夸她漂亮,宁祯还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的赏识。结果她受伤,他除了去军医院发了一通脾气,再也不露面。
江小姐生病,他又迁怒宁祯,甚至影射她与孟昕良不轨。
宁祯与孟昕良接触,极有分寸,从未有半分过线。
他真的信任过宁祯吗?
“宁祯,你很好!”盛长裕猛然站起身。
他怒到了极致,曹妈都怕他会打宁祯。
他却只是阔步冲出去。
宁祯一个人端坐,半晌没动。
曹妈想要说话,宁祯摆摆手:“先这样吧,我明天还要去军医院拆线,不想听任何的话。”
她上楼去了。
盛夏炙热,一场风暴雨,解了烦人的闷,也把湖内荷叶、荷花打得凋零,清澈湖水变得浑浊。
宁祯去医院拆线,伤口恢复很好。
本就是小伤。
雨后的下午,阳光还是炙热,可不闷了,有清清爽爽的风。
宁祯回了趟娘家。
她大嫂收拾妥当,明早乘船南下。一同的,有二十多口人:大嫂的几个陪房、忠心的管事,她的一双儿女与他们的乳娘等。
浩浩荡荡。
宁祯笑说:“我当年不到十六岁,一个人去留学,就拎了两只藤皮箱。”
大嫂:“你是新派人,我是老派人。”
“这是贬损我,还是自嘲?”
“我以你是新派人为傲,也以自己老派而骄。”大嫂说。
姑嫂俩都笑起来。
大嫂要走,全家不舍。
翌日清晨,一大家子人去码头送行,连老祖母都去了。
快要上船的时候,金暖哭了:“大嫂,你到了发电报。想要吃什么,也发电报,我们叫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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