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女子一躺便昏了三天,少年这几日忙于事务,未曾过问。倒是紫衣人浔,不知缘由地尽心尽力地为女子更换伤药,每日洗面,喂茶水。
清晨,少年一人在林中练剑,一招一式都带着嗜血的狠。昨日在洛城名扬茶楼与许慕辰会面的场景,许焱还历历在目。
“焱儿索性还是未长大的性子,怎四处游山玩水,远至洛城?”许慕辰立于茶楼二层雕花木栏边,面向热闹非凡的洛城街道,背对着走向前来的许焱和许安漠。名扬茶楼已被许慕辰包场,从楼梯间到走廊,站满了随身侍从,好个排场。相较之下,许焱身边来来往往的不过安漠安浔兄弟两人,如今许安浔又在竹屋照顾那陌生女子,许焱身边就只站着安漠一人。
“大哥说笑了。”许焱虽还不满二十,言行间显露的霸气却并不输慕王许慕辰。
许慕辰听到那声“大哥”,双眼一沉,忽又变了个慈爱兄长的脸色,转过身来说:“弟弟近日可好?”
“多谢大哥挂念,焱儿一切都好,只是出来前在京城郊野跑失了宝驹,”许焱冰冷的面容上硬是浮起一层淡淡的遗憾,接着说,“还望兄长能出动九香堂的姊妹帮着寻寻。”
“那可是匹良驹,跑失固然可惜。不过近几日九香堂事务繁杂,凌钰怕是抽不开身子,过几日再看看。”许慕辰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给许焱面前的圆口小杯中倒下一缕清茗,“焱儿脚力甚好,跑了良驹,还能行之此远,看来洛城对焱儿意义非凡。”
“哪里的话,焱儿听闻洛城紫鸢花开得正盛,想采了制成香材,给大哥送去做斗香大赛所用的调香剂罢了。”许焱胡乱诹了个理由说说。
“焱儿上心了。花采得差不多可就回京城去吧,这荒蛮小城想必贼人多出没,焱儿可注意安全。”
“的确,洛城贼人之多,手段之狠,令人咋舌。大哥可曾听过洛城风家?”
“制香世家,自是听过。”许慕辰抬起左手,拨弄起拇指上的玉石扳指。
“风家大小姐,前些天遇害了。说是名震全国的洛紫香也就此失传。大哥这几日待在洛城,想必定有耳闻。”许焱压着内心的波动,佯装平静地说道。
“是嘛,那倒是可惜。听说那风家小姐倒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至于洛紫香嘛,不过是十八年前的昙花一现,无须介怀。”许慕辰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波动。许焱心中已有答案,看来许慕辰自是有弄到洛紫香秘方的法子,不然怎会轻易取了风籽鸢的性命。
……
竹林风起,少年软剑一抽,从地上卷起数片竹叶,扫入风中。那风中竹叶竟卷起一漩涡,狠狠地砸向一棵内径如碗的的参天长竹,只听一声撕裂巨响,长竹空腔碎裂,轰然倒地。
“籽鸢——”少年眼中忽热,似有液体在眼眶里回转,这感觉多少年不曾有了?记得上次有这感觉是在母亲离世的时候吧。忽然,许焱扫视到地上的那枚香囊——这香囊该是练剑时候掉落的吧。许焱拾起香囊,又见那“鸢”字赫然印入眼帘,难道……!
林中竹屋,紫衣人为白纱女子洁面换药后,静静退出内屋。女子紧闭双眼,轻声吐出二字:“铭……辰……”
“浔。”许焱匆匆穿过竹篱,正看到紫衣人端着铁盆退出竹屋。
“公子。”紫衣人走下竹阶,放下铁盆欲向少年行礼。
“免了。”少年的眼里原只有冰霜,只有剑术,只有仇恨,此刻却多了一份希冀。
“啪——!”一阵重物打翻的声音从竹屋内传来。少年机敏,轻身一跃,从竹窗穿入内屋,却见一缕白纱空中舞,青丝一侧手中滑。少年敏捷地伸手挽过白纱纤腰,顺势将女子拥入怀中,一阵香气扑鼻而至,却见得少女倾国之貌,自己竟不禁晃了神。
柔眉微锁柳叶弯,潋滟桃花秋水含。
凝脂玉肌眸下泪,樱唇轻启皓齿香。
少女轻哼一声,少年心中一阵酥麻,原是四目相对,他却将头微微一侧,竟不敢多看那少女一眼。当日海上误以为是轻生贱命,不屑一顾;夜里救回时天暗雾重,又是浔亲手带回医治,许焱自己压根儿没有瞥过这女子一眼。怎料到,竟是如此一可人儿,惹得无情之人也不禁怜爱。怪不得浔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原是竹屋里头藏着娇儿。
屋内一阵暧昧的气氛,两人衣手相缠,倒是一下分不出是谁搂着谁。少女似是觉得这姿势有些别扭,正想抽出手来,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少年紧紧握住,好不难受!
“公子,切莫伤她!”紫衣人冲进内屋,见两人衣手相缠,以为许焱要制服那女子。
少年突然放开手,退开两步负手而立。少女体虚,一时失了支撑便向一侧倒去,紫衣人眼疾手快扶住少女,关切地问:“姑娘,可有伤着?”
“靠,疼死老子了!”
少女皱着眉,轻轻揉着自己还缠着纱布的右手腕,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看着石化的两人,有些诧异,心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21世纪了好吗?怎么还有人说话这种调调?
许焱竟不自觉地嘴角微扬,这女子不像她皮相显得那么娇弱,倒有几分豪爽巾帼之态。
“你们谁啊!”少女用仅存的一些力气甩开紫衣人,踉跄几步坐到梳妆台前的圆竹椅上,“穿成这样,拍戏啊?”少女一边仔细地端详周围环境和眼前两个奇怪的男人,一边在大脑里迅速地搜寻记忆:刚刚,我好像是,在游艇上,和,周晏臻。
少女低头看看右手腕,心想:这是当时被栏杆给划的那道口子吧,谁包扎的,怎么不拉两根白胶带固定啊!忽然脑子一阵锐痛,越是思考,脑子越重,简直要炸了。少女甩甩头,深吸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姑娘,动作别太大,刚给你换了药。”浔关切地对少女说。
“不要你管,我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我同学呢?”
“在下和公子途经海滩,见姑娘溺水,便将姑娘救起,带回竹屋。姑娘已昏迷三日之久。”紫衣人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说。
“三天?”少女有些惊讶,周晏臻那咖,没道理把自己扔给两大男人整整三天吧,虽然两人没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好歹自己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学妹吧。少女倏尔抬起头问:“有吃的吗?来碗面?”
少年一听,满脸黑线,刚醒就惦记吃的女人,该是个多没心没肺的货色。浔倒是会心一笑,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
“给我多加点肉,大个子!”少女冲着紫衣人的背影吼了一声。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何地人氏?”许焱走近厅中圆桌,甩袖坐在一圆竹椅上,侧脸对着少女,随手拿起水壶倒下一杯清茗,一饮而尽,意气非凡。少年清绝的面容,高挺的鼻梁,长直的睫毛,冷漠的眼神,落在少女眼中,竟成了人工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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