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苍历五十七年六月末,乌云笼罩了将近两个月的北燕皇宫终于迎来了第一道曙光,久不上朝的北燕帝竟奇迹般地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行动如常的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完全看不出这曾是个缠绵病榻的老人。
当北燕帝一身龙袍端坐在御座上时,就意味着各种争斗势力的停止。那些自以为是的认为皇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皇子们,有些傻眼的、不约而同的停下了相护厮杀的脚步,就像是正在一千米赛跑场中激烈比拼的选手们,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跑道没有了一样,手足无措的干瞪着眼睛。
几乎是同时,所有见不得人的争权手段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得不重新回归到众人看不到的黑暗之处。
东宫之中,一干朝臣齐聚在华丽的大殿之中,眼神焦急的望着端坐在上位之上的高贵太子皇甫辉。毕竟皇帝身体已经无恙,要不了多久很可能就会清除一部分造反势力,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怎么可能不着急。
皇甫辉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的笑着,维持着他那高贵的外表,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内脏都快气炸了。昨日他应父皇的旨意进宫,被询问到近日来的政务时,父皇的眼神都变得尖锐无比。谁让他这段时间只专注于争权夺利,将所有的奏折忘得一干二净。
他淡淡的安慰着支持着自己的朝臣,说道:“各位大人不必着急,父王无恙,做儿子的,自然是最高兴看到的事情。”
“太子,可是这样下去,恐怕会被其他皇子……”
“以各位的能力,尚且做到这一步,那其他人更是不用说了。静观其变吧。”
在所有人都在揣测皇帝的心思和下一步的行动之时,只有一个人,从心底为皇帝的康复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
淙淙琴声悠悠不绝,带着千年古琴特有的清雅与绵长的音色,缓缓地自清华台,回荡在整个太液池上。如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鹅卵石在闪闪发光,仿佛每一个石子都有它小小的欢乐、小小的忧伤……
皇甫华一身亚麻白色的长袍,腰间系了天青色的腰带,腰带左边坠着个浅黄色的香囊以及拴着明黄色丝带的龙形玉佩,整个人透着与飘摇的皇宫格格不入的逍遥自在。远远地看到守在门外的芍药,阳光般的一笑,随意的点头,算是打招呼,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还是清华台好啊。”皇甫华大喇喇的往地上一坐,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只苹果吃了起来,“要不我就搬过来跟你一起住算了。”
在皇权争斗的那段时间,整个上都、甚至是整个北燕,除了那些个犄角旮旯,恐怕也只有司马承帧的清华台没有收到任何影响。所以那段时间,他躲进清华台,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吃喝住行全都在这里,他自己的寝宫都快搬过来了。
司马承帧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袍,悠闲的坐在琴案之后,托、抹、挑、勾,一举一动都有着谪仙人一样的出尘。那满头的银丝轻轻束在脑后。他头也不抬,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着自己的琴音当中。他轻轻说道:“若你住了进来,恐怕清华台就不再是清华台,这大好的风景被那些个人面兽心的人糟蹋了,多可惜啊。”
皇甫华哈哈大笑:“承帧,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拐着弯儿的骂我?”
“想怎么理解,是你的事。”司马承帧轻轻挑指,一个琴音便转了上去,“看你今日这样悠闲,看来是心中所想之事已经解决了?”
“父皇又能够临朝,混乱的局面也得以控制,也算是解决了吧。不过说到底,也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有办法将宋大夫接了进来,现在宫里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我看他身边的那个叫小猴子的少年挺有意思的,似乎跟你颇有缘分,我还以为你会收他做徒弟。”说到这,皇甫华想起了一件事情,戏虐的笑了起来,“慕云那小子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跟着去的那个小猴子是假的。”
“同孪双胞本就不多见,更何况宋大夫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司马承帧顿了顿,改了话题,“你盯着我干什么?今早才分开,这会儿就不认识了?”
皇甫华笑嘻嘻的吃着苹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道:“看你今天的话,比平时都多了许多,双眉也舒展开了,可是一直担心的事情也解决了?”
弹琴的手忽然一顿,袅袅琴音陡然拔高,就那样断了。
“是不是……是不是白鹿原那里出了什么事?又或者……”皇甫华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他从没有在司马承帧的脸上见过类似担忧的神情,不管什么事,什么情绪,都是藏在心里,就是如皇甫华这样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有时候也很难看透他的心思,“前些日子我就看你不对劲,想问又不敢问,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能早就跑到白鹿原了吧。”
司马承帧叹口气,站起身,倒背着双手,缓步走出清华台,眼神忧郁的看着远处的晴天。
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半是幻紫流金的彩霞,如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织锦,甚是壮观,只是在看得人眼里,却无端端的生出一份苍凉。
尽管白鹿原中任何消息都没有传来,可是如皇甫华所说,他早就看到了夏淩的危机,若不是宫里实在走不开,他早就去了白鹿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知道,却出了冷眼旁观,什么也做不了。算算时间,他们大概在地底缝隙待了有六七天了,黑暗的生活就快结束了。只是,他长长的叹口气,凌儿,我实在不知,那对你来说,是不是又是另一场灾难。
黑暗之中,暗无天日的地底深渊,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两个生命,用着最坚强的意志支撑着疲惫的身躯。
南宫敬依靠着岩壁站立着,双腿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似乎血液都被凝固了。他双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黑暗,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活下去!找到出**下去!
大地突然一阵晃动,大块的岩石如下雨一样从头顶纷纷砸下。
他闪电般的将背上的夏淩放了下来,整个身体扑了上去,用血肉之躯保护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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