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脸色难看的同时,眼神不经意的落到林朝阳身上,然后又快速移开,很难不让林朝阳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
会议结束,众人闲聊着起身,林朝阳故意落在了后面,等人到都走的差不多了,果然见苏晨朝他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林朝阳问。
苏晨叹了口气,“是版税的事。有家我们广州本地的媒体,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把你拿版税给曝光了。”
林朝阳打趣道:“李拓人在燕京,半个多月前就知道这事了,你们本地媒体现在才报导,这效率不高啊!”
“我们可是严格执行了保密政策啊!”
“你们就是这么保密的?”
苏晨被林朝阳怼的哑口无言,最后说道:“你也别高兴。要只是如实报导,我还用跟你说吗?”
“什么意思?”
“嘿嘿?”看着林朝阳审慎起来的表情,苏晨心中多了几分快意,他拉着林朝阳去了办公室,然后将已经放在桌上的报纸递给他。
直到1980年才重新复刊,并且很快就再次受到了广州地区人民的欢迎,发行量稳居GD省内第一名,影响力自然不可小觑。
林朝阳翻着手中的报纸,很快便在二版上发现了一篇报道文章。
《稿酬变版税,文坛拜金主义兴起》。
好家伙!
只看这标题,攻击力就有点强的可怕,直接就扣上了“拜金主义”的帽子。
林朝阳又继续看下去,文章内容倒不长,千八百字。
主要内容就跟标题差不多,先讲述了文坛最近关于林朝阳的超高稿费以及版税的事,然后就论述起了作家拿高稿酬、高版税的弊端,痛斥这种歪风邪气。
“我这是被人当成了活靶子啊!”林朝阳看完了文章,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愤怒之色,反倒是笑呵呵的说起来。
他说完这话看向苏晨,“老苏,这事不会是你们出版社故意泄露出去的吧?”
苏晨立刻急吼吼的辩解道:“没有的事,你可别无赖好人。我们这么干,对我们自己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现在全广东,乃至岭南地区的文学界和老百姓都知道了你们花城出版社不差钱,千金市骨的举动,以后天下英雄尽入你们花城出版社彀中了。”
“不可能,我们花城出版社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朝阳,你可不能冤枉我们啊!”
林朝阳笑了笑,“我就随口一说,你看你还当真了。”
苏晨松了口气,“玩笑可不能乱开啊!”
林朝阳又抖着报纸,对苏晨说道:“老苏,不是我说。别的地方媒体骂我‘拜金’也就算了,你们广东的媒体凭啥骂我‘拜金’?”
这年头若说风气之开放,国内无出广东其右者,哪怕是沪上都差了一筹。
毕竟是改革开放最前沿,又毗邻着香江。
苏晨无奈的说道:“我哪知道他们抽那股风?突然关心起这种事了,真是的……”
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激愤来,“不过,《羊城晚报》毕竟只是区域性的报纸,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影响的。”
林朝阳却摇了摇头,“你不懂。”
他瞅了瞅苏晨,“你好歹也是老出版人了,这点新闻嗅觉都没有?新闻的传播不在于谁报导的,而在于它吸引眼球的程度。《羊城晚报》为啥要报导我的事?还不是因为有受众?”
苏晨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林朝阳在国内的读者数以千万计,他打破国内几十年的陈规,成了建国以来第一个拿版税的作家,这样的新闻肯定少不了要被拿来讨论讨论的。
特别是在文学界,影响肯定小不了。
“唉!你们出版社捞好处,挨骂的却是我。”林朝阳看似悲愤的叹了口气。
苏晨听着他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稿酬变版税,文坛拜金主义兴起》这篇文章里的论述来看,林朝阳被塑造成了一个贪利拜金的小人。
也许是因为同在广州的缘故,《羊城晚报》对他们花城出版社倒是口下留情,指出了他们也是这种版税付酬制下的受害者。
两相对比之下,苏晨也有些感觉这事确实对不起林朝阳。
“回头我找《羊城晚报》的领导谈谈吧。”
“报导发都发出去了,人家还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这屎盆子啊,我是不想戴都不行了。”
林朝阳的唉声叹气让苏晨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他正想着该如何挽救补偿一下,就听林朝阳说道:
“下本书再交给你们,版税少于15%可不行,就当是我的精神损失费了!”
听见这话,苏晨心里的那点愧疚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嘴闭嘴就是版税,你挨骂也是活该!”
与苏晨闲聊一阵,林朝阳回了住处,一回来便被众人给围住了。
《羊城晚报》在广州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嘉宾们都听说了报导的事。
之前文学界都在传林朝阳拿了版税的事,但那都是传言,未经证实只能当作谈资。
这回不一样了,这年头媒体的公信力是毋庸置疑的,《羊城晚报》又是GD省内数一数二的大报。
版税这事也算是证据确凿了,林朝阳挨不挨骂大家不关心,只关心他能拿多少稿费。
不光是李杭育、李拓他们这些中青年作家,连冯穆、唐挚这些老同志都很关心。
作家嘛,都靠稿费吃饭的。
一群好歹也是成名成家的人了,在那扒拉着手指头算林朝阳卖一万册书能赚多少钱,十万册又能赚多少钱……
算来算去,算的大家都抑郁了。
按照林朝阳作品的一贯销量,拿了版税以后,他出版一部小说少说也是六位数的版税收入。
六位数,在全国绝大多数人民群众还在拿着两位数工资的时候,林朝阳竟然已经要拿六位数的版税了。
李拓恶狠狠的说道:“该骂!不骂你骂谁?给我这些钱,别说让我挨骂,挨打都行!”
“真应该让《羊城晚报》的记者看看你这副嘴脸,估计报导里面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又没拿版税。”
李拓的话只是玩笑,大家又感慨起版税付酬制对于作家们的优待。
有了版税付酬制,但凡销量不太差的作品,带给作家的收入肯定要比以往多出不少来。
“这么做出版社不吃亏,作品销量好的作家也不吃亏,亏的就是那些销量差的作家。”
“也还好吧,要不然他们以前也只是拿基础稿酬,印数稿酬也拿不了几块钱。”
冯穆听着大家的讨论,最后总结了一句:“朝阳此举,算是给中国作家松绑了!”
冯穆的这番评价让众人唏嘘不已。
77年以后稿酬制度得到恢复,但到如今也仅仅是刚刚恢复了五十年代的稿酬水平。
现在林朝阳带头提出了版税付酬制度,绝对要算得上是一件造福文学界,乃至所有从事文字工作的工作者们。
“我看以后咱们这些同行应该给你立块碑。”李拓半是玩笑,半是严肃的说道。
版税付酬这件事,媒体可以骂林朝阳,读者也可以骂林朝阳,但文学界的人不能骂他,不仅不能骂,还要为他歌功颂德。
在不久的将来,当国内的作家们凭借着版税收入过上了优渥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林朝阳的功劳。
《羊城晚报》上的报导发都发了,大家也只能是讨论讨论。
一夜无话。
作品研讨会结束了,但大家的行程还没有结束,花城出版社方面还为大家安排了两天的采风活动。
说是采风,实际上就是游山玩水嘛。
这个时候没有出国旅游一说,到了广东来,肯定要去特区转一转,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跟出国差不多。
新兴的深圳靓风迎人,蛇口工业区是改革开放的名片,也是林朝阳一行人参观的重点。
负责接待林朝阳一行人的是蛇口工业区一位副职领导,大家看到了什么叫招商引资,什么叫“摸着石头过河”。
在蛇口工业区待了大半天时间,晚上一行人被安排到了银湖度假村。
这里是深圳这两年刚刚修建好的度假村,对接的是国际标准,也是赴内地投资的港商们的休闲之地。
晚宴是粤式美食,味道很好,就是不太符合林朝阳的北方胃,总感觉没吃饱。
夜晚,李拓闲不住的拉着李杭育去了度假村里的舞厅,林朝阳则和几位老同志沿着湖岸散步,南国的绿树红花与碧水晚风,哪怕已是夜晚,但依旧醉人。
等回到房间后,林朝阳便看见李拓在那里滔滔不绝的给大家介绍这里的迪斯科。
激光频闪灯飞光流彩,变幻不停,配合上轰炸一般的强节奏电子乐,即使你站着不动,也会把你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这大概就是李拓描述的场景。
这天之后,此次的行程也结束了,众人依依惜别。
林朝阳则留在了深圳,他已经答应了李翰祥要出席香江电影金像奖,所以还得去一趟香江。
不过现在距离金像奖还有四五天,林朝阳的时间很充裕,他打算去见见二埋汰。
自从79年林朝阳回乡那次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这几年一年保持着两三封通信的频率。
有时候林朝阳写了信,经常没有回信,因为二埋汰干工地,隔个一年半年就要换个地方,所以基本都得他主动给林朝阳写信才行。
上次二埋汰写信落款的地址是正在兴建的国贸大厦的项目部,也不知道换地方了没有。
心中怀着几分期待,林朝阳找到了国贸大厦的大工地前。
“同志,麻烦问您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叫杨俊达的工人?”
“杨俊达?你等我翻翻。有这么个人,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他老乡,这次来深圳出差,过来看看他。”
说着话,林朝阳从兜里掏出了工作证。
保安师傅四十多岁,看着林朝阳工作证上的“燕京大学”四个字,肃然起敬。
“你等着,我让人给你叫他去!”
“好,谢谢您。”
说话间,林朝阳给保安递了根烟,与他闲谈了起来。
被保安支使着去叫人的工友,在工地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正在楼顶干活的二埋汰。
“弄了半天,你大名叫杨俊达啊,这名字跟你长相可太不般配了!”工友调侃了二埋汰一句。
“你懂个锤子!找我啥事?”
“门口有人找你,说是你老乡,还拿个燕京大学的工作证。诶,我说二埋汰,你还认识那么大的文化……”
工友的话没说完,只见二埋汰一股风跑到通道口,乘着升降机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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