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象得出导师的惊讶!甚至是十分恼火!
为什么我读的好好的就不读了呢?
我的大好前程!
我的极具天赋!
甚至,我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动手能力上,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导师。
一件残缺的文物到我手上,我只需要半天就能给出复原图,并且分析出文物的原始制作工艺,给出合理的修复方案。
而且,最主要是我的动手能力,我只需要数天时间就能将文物修复出来,比博物馆展示的那些打着白色石膏的修复陶罐或青铜器精美的多!
这一点,别说我的导师,就是国内第一流的文物修复专家都深表震撼。
但是,我却抛弃了我的大好前程,我的极具天赋。
因为,我爷爷走了。
我从京都匆匆赶回老家的时候,爷爷吊着的那半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和十五年前我父亲一样,爷爷看着我点点头。
不同的是,爷爷可以说话。
“小九,答应爷爷,不要入藏古这一行,让我走的安心。”
爷爷弥留之际的心愿,我如何能不满足呢!
我当着他的面给我的导师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不再继续文物修复专业的学习了。
爷爷感到欣慰,又极其难过。
“可惜了,我梅溪传承数百年的技艺从此后将要失传了!记得,去外面不要提梅溪,不要提爷爷的名字,不要提你爸爸叔伯的名字,也不要去找你母亲。”
我母亲?
“怀古,我对不起你,我没脸下来见你们啊!”
听得出来爷爷对我父亲梅怀古十五年前惨死的事依旧耿耿于怀,临到死,都还在自责不已。
爷爷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去了,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我用力合了数次,都没有将爷爷的眼睛完全合上,他这是死不瞑目啊!
我爷爷死不瞑目,是因为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而对于十五年前的事,我曾不止一次的问过爷爷,但是他绝口不提。
整个梅溪村的人,对于十五年前的事也都是讳莫如深,似乎被爷爷下了绝口令一般。
但是,我记得十五年前的画面,爷爷虽不提,我却不敢忘!
我用力合着爷爷的眼睛,心中暗暗发誓。
爷爷,我会让你瞑目九泉的!
我当着爷爷的面退去了文物修复专业的研究生学习,但是,我并不打算离开藏古界。
相反,我要进去。
找到十五年前我父亲叔伯的死。
要有一天,我跪在爷爷的坟前告诉他,爷爷,你可以闭眼了!
我叫梅九,安葬完爷爷,我就离开了梅溪。
我的新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梅九。
至于新的身份证,这一点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做假自古以来都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能通过一般酒店系统的二代证件早就有了,反正懂的都懂。
之所以更换证件,就是遵从爷爷的遗言,不要让人知道我是梅溪人。
而之所以叫梅九,是因为在梅溪,我在我这一辈年龄最小,排行第九。
而我之所以没有改掉梅姓,是因为爷爷说过我们梅溪人出去卖货是从来不说自己姓名的。
所以,我姓梅还是姓竹,并不重要。
我离开梅溪,去了金陵。
金陵是距离梅溪最近的一个大都市,我之所以去金陵,并不是因为他是大都市,就业机会多。
而是因为,十五年前我从爷爷的口袋里看到了一张去金陵的车票。
十五年前,爷爷去了金陵。
对于寻找父亲叔伯当年之死,甚至寻找我十几年了无音讯的母亲的事,我真的是一片茫然。
但是我知道,这得慢慢来,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自己的吃饭问题。
退了研究生学习,我就没了各种奖学金和导师给的经费。
而自从十五年前梅溪不再从事仿古做旧生意,爷爷的生计来源也就断了,还好爷爷的家底还算厚实。
不过除了仿古的手艺,爷爷也不会其他,所以,只好吃老本吃了十几年,直到把我供上大学,家里几乎分文无有了。
我从梅溪离开的时候,仅仅带走了爷爷给我留的基本发黄的图册,等到了金陵,口袋里也就剩吃几天快餐的钱了。
我在这里想要给各位年轻的读者两个忠告,也是我在金陵转了一圈求职后的切身体会。
一则,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没有真正的艺术天赋,千万不要学艺术。
我是全国第一流的艺术高校毕业的大学生,但我连一份混口饭吃的工作都找不到。
因为这个社会需要学艺术的人来做的工作岗位实在太少太少了。
二则,学历真的很重要,尤其是那么个本本。
我改了姓名,所以我的学历就不能再用了,而没了毕业证,人家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你,哪里还管得了你有没有真本事。
我一开始想找一个艺术类的工作,但是网上看了一大圈,这样的工作需求本身就少,再加上没有学历证,自然是简历都没地方投。
后来我又想着凭借自己在古玩方面的能力,二十多年的古董做旧仿制的经验,两年文物修复研究生学习。
当然,我这三年研究生学习是建立在跟着大师二十多年的基础上的,可比一般人五年十年的学习还要具有含金量的。
所以,我想就我这能力,不说做旧,就说一般鉴定古玩那也是绰绰有余,随便去哪家大古董店、当铺,甚至拍卖行找个工作,定然是小菜一碟的。
但现实却啪啪的打脸。
藏古这一行,和中医有点像,是年纪越大看上去越靠谱。
因为,都是属于经验科学,需要年龄的积淀。
所以,做鉴定师,一看我这二十来岁年纪,人家不禁一声冷笑直接就把我哄了出来。
做伙计店员,小的古董店也就一两个员工,甚至店员就是老板。
而大的拍卖行之类,又要学历要经验,拿不出来,一样别人看都不看。
口袋里的钱见底的时候,我只好随着人群去了金陵的一个影视基地。
我听说当群演有免费的盒饭吃,而且还有一天一百的工资拿。
但是也许是否极泰来,我没有被选去当群演,而是被选进了道具组。
因为我说我会画画,还会雕塑,就被选进了道具组做起了临时的场工,虽然做场工和画画和雕塑一点都没关系。
我进的是一个电影摄制组,听说里面有好几位大明星,时不时还会给大家发红包。
红包我并没有收到过,估计像我这样的临时工都不在人家的计算之内吧。
但是,免费的盒饭倒是让我吃吐了。
拍影视听上去新鲜好玩,实际上挺枯燥的。
尤其像我这样道具组里的场工,主要做的就是布置现场,说白了就是搬东西。
一天晚上,导演赶戏赶到大半夜,刚拍完一条,导演兴奋的大喊“咔!刚刚这一条拍的不错啊,情绪到位!”
“我们换个角度再来一条,这条拍完大家回去休息啊!”
导演说着就拿起对讲机喊道,“各单位准备。”
道具组的助理赶紧冲到蓬头垢面的女一号身边清理干净她刚刚摔碎的瓷碗碎片,又顺手递了一个新碗给她。
刚刚拍的就是女一号坐在地上摔碗的镜头。
然而女一号拿着新碗看了半天,然后叫了起来,“这个碗不行啊,和刚刚摔碎的不一样。”
女一号赵醒虽算不得顶流大的明星,但也是走过戛纳红毯,获得过数次奖项的实力派演员,听说她对拍摄很苛刻。
道具组准备的瓷碗就是那种粗陶瓷碗,上面并没有什么精美的绘画,仅仅在碗的外侧随机的画了一笔很粗的色块。色块画的很随意,有的大一些,有点小一些,不过不特别交待,谁会注意这些呢!
“看上去差不多。”道具师随口应了一句。
“差一点都不行。”赵醒突然莫名其妙的叫了起来,“艺术创作是很严肃的事情,刚刚那个碗上面的图案延伸到了碗口,这只没有。”
“没事,拍完了,后期我让剪辑处理一下。”导演看着监视器,对着对讲机微微皱眉。
然而赵醒却直接将手上的瓷碗给扔在了一边,“不行,没有一样的碗我拍不了,没情绪。”
赵醒的话让导演一下子尬在了监视器前,他楞了半天,然后回头大喊,“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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