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起来。”
匪首膀大腰圆肩宽背厚,提一把长柄大斧,站在军营中间指派亲兵将盗匪全都驱赶起来,排成两列纵队,鱼贯而出,在许家圩北门外摆开阵式,浑似不知身陷重围。
巨汉肩扛大斧,单人独骑来的吊桥前面,昂首用命令的语气高喊:“呔,里面的泥腿子听着:时辰已到,钱粮给大爷备好了没?”
“给你!”
寨墙上一箭射出,巨汉随意将马头一拨,轻松避开,冲着寨墙点点头,策马回到本阵,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既如此,别怪我刘黑塔心狠手辣,哼哼,破庄之后,人尽屠之,鸡犬不留。”
“哈哈哈,刘匪,汝等已落入我八庄盟大军重围,败亡旦夕间,竟然还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死活。”
“八——庄——盟?”
刘黑塔挺直身体,望着兀自在修造营垒的庄客,仰天发出一阵狂笑:“一帮乡野村夫,镰刀锄头还没弄明白,竟然想学咱们行伍之人,哈哈哈哈,果真可笑。好好好,待大爷先灭了什么鸟援军,再来收拾你们。”
刘黑塔面向盗匪,一声断喝:“兄弟们,出战!”
盗匪齐声呐喊,声势震天,一时间不但吓得许家圩寨墙上鸦雀无声,甚至连洪家堡的马步军都哑然失色。
盗匪盾牌手在前,弓弩手在中间,长矛手压后,迅速在营垒西面排成二十人宽的方阵,踏着后方的鼓点一步步向前推进,行走之间阵型丝毫不乱且中间没有一丝异响。
包围圈外,天泽和陈巨、金望北三骑并立,眺望着远处缓缓移动中的盗匪,面露疑惑:“师傅,叔父,盗匪兵力最多不过五百,只有五匹战马,如今深陷重围,不想法子突围,反倒摆开阵型挑战,胆子也太大了吧。”
金望北吐出两个字:“狂妄!”
陈巨笑道:“不错,委实狂妄。不过,观其阵型和部众军容士气,确实有狂妄的本钱。”
陈巨摸了摸下巴:“这些盗匪行止皆有法度,看起来并非寻打家劫舍之辈,倒是有几分像官军。”
“官军?哪国的官军?我朝的还是——”
陈巨摇摇头,金望北想了想,“数年前,蒙古山东最大的官,平章政事,叫李璮的,闹过一出叛蒙归宋的把戏,兵败被杀,余部溃散,有不少人沦为盗匪。这些盗匪身量颇高,手脚长大,似北人多些,莫非——”
“十有八九,”天泽仔细端详一番,“既是蒙古官军,连大宋官军都不放在眼中,自然对咱们这些乡勇不屑一顾,想来匪首的盘算是用两百精锐攻破我军营垒,再沿着营垒横扫一圈,把咱们打个稀里哗啦。营盘中的那三百人守住老窝,挡住许家圩和其余两面的增援。”
陈巨连连点头:“我朝官军战力弱于北军,可征讨乱民都能以一当十,盗匪既源自北军,有些托大,实属正常。”
洪天泽心中已有了计较:“嘿嘿,那咱们今天就给他一个教训。”
“你待怎样破敌?”
“先试探试探敌军虚实再说。”天泽道:“师傅,请你到西面营垒指挥防守,我和金叔纵骑兵击其侧后,看他怎样应付。”
陈巨点点头,“匪首应是久经战阵之辈,切莫轻敌。”
说罢,策马向西疾驰而去。
金望北见天泽立刻便要出击,想了个主意:“天泽,我俩不如兵分两路,你看,盗匪的营垒极其简陋,我只要带几名骑兵过去,抛绳拖曳,将木头拉开几根,则门户洞开。此时,步军只需作势出击,留守的盗匪必然惊慌失措,首尾不能相顾,出击的盗匪只得引兵回救,到那时,你带着骑兵便可衔尾追杀、肆意屠戮,哈哈哈哈!”
“此计甚妙!”
洪天泽当即分出一队骑兵给金望北,自己率领其余四十多骑越出营垒,缓缓加速,隐隐逼向出击的盗匪侧翼。
数百步外,匪首将巨斧高高举起,轻轻一晃,盗匪突然齐声呐喊,接着俯身疾行,飞也似的冲向一箭之外的壕沟,虽然速度极快,可前后队之间衔接的极其紧密,阵型丝毫不见散乱。
洪天泽不禁有些担忧,连忙将手中的铁矛一晃,断喝一声:“冲!”
洪天泽一马当先,后面的骑兵成锋矢之形展开,皆是平端长矛,俯身向前——今次带来的骑兵,全部是洪家庄的庄客,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来得好!”
盗匪首领一声喊如同炸雷般响起,巨斧一挥,迎面冲了过来,而他身后的四名骑兵狂吼连连,挥舞着粗重的狼牙棒,杀气腾腾的掩杀过来,浑然不顾敌人在十倍以上。
洪天泽瞅准匪首直冲过去,可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身后的自家骑兵竟然不约而同慢了下来,显是被敌军的气势给吓住了。
洪天泽仰天长啸,铁矛在头顶划个圈,反手往腋下一夹,对准匪首的胸腹之间刺了下去。
“去死吧!”
匪首斧面对准矛尖,顺手外推,可惜,他低估了对面毛头小子的力量,矛尖仅仅被推开几寸,还是从他肋下滑过,战袍撕裂处,带起一串血珠。
匪首惊怒交加中,两匹战马已经错身,洪天泽铁矛反手一抡,砸向他后背。
匪首慌忙运足气力格挡,斧矛相交,“咣当”一声,火星四溅,两人身体都是一晃,立时调转马头,这边矛影重重,那边运斧成风,狂吼连连,鏖战在一起。
在两人的侧后,洪家庄骑兵见少庄主如此勇猛,又占了上风,顿时来了精神,大呼小叫着冲上前去,将盗匪的另外四名骑兵团团围住,抡起长矛就是一阵乱捅乱刺,后者虽然技高一筹,可毕竟数量悬殊太大,被逼得连连后退,而他们的身后,就是盗匪阵型侧翼。
战场正面,盗匪被庄客用神臂弩和弓箭死死压制住,陈巨亲自持神臂弓,高踞在壁垒顶部,瞄准敌群接连点射。
盗匪手中的木盾藤牌完全挡不住神臂弓的劲弩,前排举盾的盗匪接二连三的倒在箭下,盾阵立时出现缺口,庄客的箭雨当即钻进去,放倒一片,盗匪见势不妙,不得不收拢队形,缓步后退。
与此同时,盗匪营垒的正北面已经被金望北拆掉五六根木桩,露出两步来宽的缺口,驻守的盗匪人数太少,急忙向南门处监视许家圩的盗匪求救。盗匪匆忙掉头狂奔,要来封堵缺口。金望北当先纵马入营,身后的十名骑兵鱼贯而入,在他们的身后,数百名庄客越过营垒,从东、面北面压上来。
眼看盗匪大势已去,许家圩自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吊桥放下,城门拉开,百余名庄客在跟在许庄主身后呐喊着冲杀出来。
盗匪的四名骑兵已有两名被刺落马下,剩下的两个也是满身是血,眼看着陷入重围,慌忙示警:“大哥,不好了!”
匪首这才发觉形势大变,运足气力猛劈几下逼退天泽,左突右冲,逼退骑兵,替仅剩下的两名骑兵解了围,从容策马跑回盗匪中间。
洪天泽挥矛急追,骑兵也是蜂拥而上,这时,陈巨带着西面的庄客也越垒而出,衔尾追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盗匪被完全逐出营垒,压缩在护城河边,东西两面是洪家庄和许家圩庄客的强弓硬弩,南面寨墙上面对许家圩的十几名弓手,正北面则是天泽、金望北率领的骑兵。激战过后的营垒和旁边的庄稼地里,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和伤兵,全是盗匪,总数过百,庄客们也死伤了数十人,不过都已被抢到后面安置。
匪首刘黑塔翻身下马,双手横握大斧,跟身旁的几个头目模样的盗匪交头接耳,显然是在商量对策,他们的后面,盗匪们俱是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洪天泽策马上前,高声劝降:“刘黑塔,尔等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快快放下兵器跪地就缚,可保尔等性命。”
“哈哈,就凭你们这些村夫,也配叫大爷们投降!?”刘黑塔戳指怒骂:“若非有骑兵和神臂弓相助,老子早已送你们去见阎王了,哪轮到你在此聒噪?我呸!哼,连普通宋军都没有的军械,竟然到了乡兵手中,真真气死老子了!”
洪天泽仰天大笑,连带嘲讽,“分明是你本领不济,指挥无能,还要强词夺理,可笑之极。做你的手下,怕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
“小子,看你气焰熏天,可有胆量跟我刘某单打独斗?”刘黑塔被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上前厮杀。
洪天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若是你输了呢?”
“老子会输给你这黄口小儿?”刘黑塔仿佛听见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方才若不是老子分心,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既是如此,咱们就来赌一局,怎样?”洪天泽不动声色:“你输了,全军投降,我输了,恭送尔等出境。”
“嘿嘿,哪有这等好事。”
刘黑塔环顾左右,望着严阵以待的庄客,冷笑几声:“老子出手向来不留余地,倘若一不小心,把你这小娃娃劈成两半,你的部下怎肯放我们走?”
陈巨的声音从侧面响起,“某家陈巨,乃是少庄主的师傅,由我来做个见证:你若能凭自己本事,真刀实枪打败他,甚或杀了他,尔等尽可自行离去,我等绝不阻拦。”
刘黑塔眼珠一转,“老子的马没力了,步战如何?”
洪天泽纵身跃下马背,绰矛在手,慢悠悠地反问对方:“我若是一不小心,把你刺死了,你的兄弟会投降吗?”
刘黑塔冷哼道:“我等行走江湖,岂能言而无信——弟兄们,是不是?”
盗匪们齐声高呼:“是!”
金望北见洪天泽自信满满,不禁有些疑惑,忙从马背上俯身问道:“天泽,你,有把握吗?”
天泽自信满满,“叔父放心,必当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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