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百官陆续入了宫门,方肃在宫门口等着孟知行。
一辆马车在不远处缓缓停稳,孟知行在骆明哲的搀扶下下了车,小护卫没陪着,远远朝着方肃行礼后驾着马车回去了。
方肃上前几步搀扶着孟知行,本来伤得不重这么一搞反而让这肆部副执在路过的百官眼里有些倒反天罡了。
方肃不在乎他人目光,看着地面忧心道:“那梁王世子对你动手了?”
孟知行有些别扭的点点头,方肃轻叹:“今日忙着查一些五六品官员的受贿案,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倒也不大。”
孟知行冷不丁开口让方肃错愕,随即又嗤笑出声:“是不大,就是偏个一指就要了你的命了。”
说带着他又突然压低了声线:“这一指把控的真妙啊。”
孟知行不易被人察觉的勾唇,没有说话。
那朝欢暮乐的朝暮殿今日又是热闹非凡,玄帝赵景和大夏公主喧舟还没到,百官们也不敢贸然入席,只得在外闲谈叙旧。
方肃倒是莺莺燕燕进了这像是如鱼得水,孟知行受着伤想逃又逃不了。他现在在百官眼里可是大功臣,不论几品官员见到他都毫不吝啬的微微行礼。
难得见到熟人,杨修明走到两人面前,展袖作深揖,笑道:“方大人,阿行大人。”
方肃官场老油条了,连忙回礼恭贺道:“恭喜杨大人升官,你也算是咱们玄阳最年轻的刑部尚书了。”
杨修明没避讳,笑得开怀:“哪能比得上你们统查府?得阿行这般良将,才当恭喜。若真要恭喜我,不如恭喜在下喜得贵女吧。”
方肃闻言眉头一挑,当即勾住他的肩膀放声大笑:“你啊你,早就想要个女儿,还说要是生了儿子就把他当女儿养,现在得偿所愿是该恭喜。”
杨修明脸上洋溢着幸福,一点都看不出他在刑部审讯时的瘆人模样,他拍拍方肃的手:“下个月满月酒,你得包个大红包。”
“好说好说。”
百官谈笑间,朝暮殿内韩卜勒缓步而出:“各位,请入席吧。”
殿内还是无人,百官落座不再言语,没一会儿那大夏公主喧舟依旧头戴薄纱斗笠带着护卫昀戈走入殿中,在前段落座,昀戈则是站在后方。
“他怎可持剑入宫?”孟知行突然问道。
方肃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昀戈,才低声道:“或许是陛下特许的吧。”
此时赵景拖着鞋慵懒走出坐在主位之上,孟知行也没再深究闭了嘴。
所有人都在等赵景说话,可谁知这位天子却是将眸子落在孟知行身上,道:“你就是肆部阿行?”
此言一出让百官皆为惊愕,毕竟这宴席是为大夏使团而设。
孟知行闻言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一愣,又很快回神欲要起身,却被赵景摆手制止:“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孟知行在座位上展袖作揖,赵景继续道:“那赵谦寻果真失了礼数,可皇叔身死也当体谅。”
“陛下所言极是。”
赵景朗笑:“阿行大人这般肚量朕很佩服,今日正巧方太医回都,让他给你瞧瞧。”
话毕,韩卜勒高声道:“宣,方太医入殿。”
孟知行本想拒绝,可这边话语才落,那方太医便踏入殿中,想来就是事先准备好想要试探一下自己伤势的,这才没有拒绝。
方肃朝他这边挪了挪:“这方正可是宫中圣手,坐镇太医院三十年,传闻已经读尽天下医书了。他这辈子,只给陛下看过病,你是第二个。”
那还要普天同庆不成?
孟知行心里无奈,方正已经来到面前,将手松出,双指摁在腕中,孟知行只觉得一股夹杂着些许凉意的暖流气息顺着筋脉传遍全身。
内息真气!
孟知行大惊,面前这已过花甲的老人居然还有这般纯净的内力。若是这般,烟雨任平生岂不是又暴露风险!
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方正的内力已经蔓延到他心口,尽早被赵谦寻刺伤的伤口传来阵阵凉意,顿时竟也舒服了不少。
可孟知行根本没心思去感受,极力运转内息包裹气海,不想让那外来真气有所察觉,而方正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花白眉头一皱,微眯的眼睛睁开些许看着孟知行。
深邃眸子看得他后背发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就一会儿,但在孟知行眼中很难熬。
方正收回手,起身到殿前行礼:“回陛下,阿行大人伤势较重,心口那一刺,不过半指距离,就会要了他的命。”
啪!
赵景一掌拍向桌面,将桌上酒壶都震得倒下,酒水洒落一地,让太监们吓得赶紧收拾。
“赵谦寻当真无视国法吗!”
方肃赶忙离开座位在殿中跪下:“陛下,北修关捷报才到,生父离世消息便送到其手中,其中心痛我等不敢想象,世子殿下所做一切情有可原!
陛下作为天子,体恤臣子已是隆恩,臣子更不想因此让陛下家人之间有隔阂间隙!”
赵景压回怒气,再看向孟知行,问道:“阿行大人,你如何想?”
孟知行同样走出座位,这次赵景没拦着,他在方肃身后下跪却不曾叩首:“陛下,方大人所言,皆是臣内心所想。”
赵景点头:“既如此,朕也不能让你寒了心。”
韩卜勒上前两步,道:“统查府阁主已近一年未归,统查府不可无首,现任命方肃为统查府主办,统领统查府五部,肆部副执阿行,胜任为肆部主执,授玄甲卫统领令牌,可调遣一千玄甲卫。此外,得知肆部主执阿行常年久居城外,升任后公务繁忙,现赐静园一座。”
这倒是是个平事儿的好法子。
孟知行心里不屑一顾,但也欣然接受。
两人谢过圣恩后坐回位置,赵景才终于看向公主喧舟。
“喧舟公主,此次玄阳之行,可感受到我玄阳美景?”
喧舟自入城以来都不曾展露过真面目,此刻也是如此:“回陛下,不仅见识到了美景,还见识到了人文。”
赵景好奇:“此话怎讲?”
喧舟冷笑道:“都说玄阳最重礼数,城门一事本公主还念在玄阳国律不计较,可今日这宴席,陛下似乎没有将我等看作是客人。”
赵景毫不在意的笑笑:“喧舟公主,你这话是否有些有失偏颇了?”
这时候,宫内侍女上前想要为其斟酒,喧舟却反扣住酒盏,薄纱后的眸子盯着赵景,面对着一国天子,丝毫不惧:
“是吗?那怎的本公主人都坐在这里了,却还不及一府衙士卒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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