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怪异的哭声悲惨且凄凉。
刚才还热闹的人群,立刻哭成一团,向我逼近。
老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跑!
我心里只有这一个打算。
随手掏出草叶子塞进耳朵,我拔腿开溜。
头顶上的大红灯笼变成了煞白色,阴森恐怖。
我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大厅内除了我以外都是死人!
周遭灯光昏暗,那一张张惨白的脸,实在骇人。
我的表情凝重无比。
九十九个老人家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他们不是老头,而是老太太。
苍白的头发,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让我不敢呼吸。
“你们到底是谁?”
我嘴唇打颤,闷声问道。
“多亏了你给我们做孝子贤孙,否则我们没有儿子摔盆送葬,如何能进得了阎王殿?”
老太太咧开嘴,发黄的牙齿令人作呕。
我严格遵守父亲的指示,给九十九个老头当孝子贤孙,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你们……骗我!”
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活下去。
“多亏了你妈,不然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听到这话,我的喉咙发燥,像是要着火了一般。
“我妈?”
我的脸仿若结了冰一般,寒气逼人。
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秦家生母亲。
只因为我生,娘死,村里人说我不吉利,克死了母亲。
如今她们说,我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简直是笑话。
想到这里,我的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众人眼中幽暗的喜色,仿佛是催命符一般。
“我……我没见过母亲。”
腿不听使唤,我只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是无法挪动半步。
众人笑得诡异。
“洗女……可保家族九代荣华。”
阴阳先生转了转白眼珠,他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洗女这两个字如同上涨的河水,疯狂的灌进我的鼻腔。
“你说什么?”
我不可置信的摇头,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所有的面孔挤在一起,她们笑得冷冽可怕。
“你父亲为了生儿子,溺死了九个女儿,否则怎会有你现在的富贵?”
阴阳先生挑了挑眉毛,气呼呼地道。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父亲……”
“对,那个糟老头子早就死了,是被我活活掐死的。他还不知道在哪儿,跟孤魂野鬼抢饭吃呢!”
空裙子停在了我的面前,即便看不到她的脸,我还是能感受到阵阵的凉意。
湿哒哒的裙子,阴气逼人的仇恨,全都砸在了我的脸上。
霎时间,空气凝结。
我拼命的想要逃跑,可还是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的水已经涨到了膝盖。
我想叫却叫不出来。
莫名的寒意,顺着双脚一路向上爬。
那些婴儿的手,直接摸了上来,如同吐着信子的蛇,随时都可能把我吞掉。
啊……
我尖叫一声,可是那些婴儿诡异的笑个不停。
二话不说,我从怀里掏出黑狗血,朝着那些恶鬼泼了过去。
父亲走之前,给我留了一把桃木剑。
听说这东西很邪,阴阳玄术全在一念之间。
“过了十二点,你必死无疑。”
大厅之中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若是你有本事,早就取我性命了。我劝你们自求多福,赶快去投胎。否则,黑狗血只是一个警告。”
我握着那把桃木剑,抖如筛糠。
“你们家代代洗女,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想逃,门都没有!”
空裙子呼啸而来,直接贴在了我的脸上。
黏腻腻的感觉从鼻腔直接灌了进来。
仿佛有无数水草,堵住了我的呼吸。
“你们家造的孽,自然由你来还。”
空裙子轻轻抖了一下,冷声喝道。
“我看谁敢?”
我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一道道凌厉的光芒化作脐带,缠住我动弹不得。
“当年无论我怎样求饶,族中男人还是要置我于死地。”
“家中的门,早已经被挠花了。甚至……还有我们的指甲插在上面,一切都是报应。”
我满脸通红,根本喘不上气来。
当年的一幕,在眼前一掠而过。
这些被洗掉的女孩儿,多半被扔进河里活活溺死了。
经常有人听到我们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也许是老天有眼,才让我顺利出生。
可是我的出生,竟是踩着这些女人的死才得以实现的。
“求你饶了他!”
周遭怨气极重,我已无法呼吸。
九十九个大红的灯笼再次悬挂高空。
怪不得,我所到之处,这东西都如影随形。
“你们家每溺死一个女婴,就会挂起一盏大红灯笼,仿佛家中有什么喜事。”
空裙子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们和老家早就断了来往,没想到还是遭到了报应。
“父亲让我给你们摔盆送终……我没有害过人。”
我的眉头紧皱在一起,艰难的吐出一句话道。
“是我罪孽深重,该死的人是我。”
一个满头银发的女人跪在地上,对着九十九个灯笼连连磕头。
“你杀了那个男人,也难解我们心头之恨。累世的报应,怎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此结束?”
空裙子狠狠的朝着那女人扇了一个耳光。
我伸出手去,才摸到了对方冰凉的温度。
好生端详,原来她是我的母亲。
啪……
一串佛珠缓缓滑落。
怦然跳起的佛珠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不远处火光乍现,空裙子竟然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吓得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母亲只留下一个诡异的笑,便消失不见。
满屋子的红灯笼,给父亲摆的酒席,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捡起了佛珠,刚好七颗。
上面的裂痕,仿佛是女人无声的抗争。
七日后。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穿着裙子的自己,嘿嘿地笑出了声。
下一秒,佛珠直中眉心。
轰地一声响,在爹去世的头七,我穿着空裙子惨死家中。
暗黑的房间内,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七日终焉,父债子偿。”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欠债还命,天经地义。
不远处,九十九个大红灯笼迎风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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