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帝在凡世间的时候名唤胥止行,重明是他的帝号。
这位接手了城文帝基业的第二任先帝曾被城文帝称赞为最像他的弟子。
至于是哪些方面像,晏岁一直没有深究过。
晏岁赶到茶楼见到胥止行时,胥止行正拿着一根莲花茎逗弄着鱼缸里的几尾小鱼,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看向晏岁,眯着一双堪称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地打量了晏岁片刻才勾唇一笑:“来了。”
晏岁抬手对着胥止行行礼:“见过重明帝。”
“现在倒是有礼,第一次见的时候本君可是实打实感受了一番刀架颈侧的滋味。”胥止行嗤笑一声然后将莲茎顺手扔进了鱼缸里。
“那时不懂事,冒犯重明帝了。”晏岁站在一侧道。
胥止行端起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然后道:“坐下吧,从仙界带下来的银豪,要不要尝尝。”
晏岁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喝茶。”
“倒都倒了,坐下喝口。”胥止行道。
晏岁不好再违抗这位仙界帝君的意思,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胥止行放下茶盏,抬手轻触晏岁的眉间,晏岁下意识地要躲却被胥止行释放出的威压压制住,只能任由胥止行冰凉的指尖顺着自己的眉间一路顺着鼻梁划下,最后还是返回了眉心。
“朱雀脉便是在此处吧。”胥止行饶有兴致地看着晏岁,唇角的笑意徐徐绽放,俊俏的面庞傲然于世,“这要是剖开你这张脸也就毁了。”
“当日我答应帝君,事成之后便将朱雀脉剖给帝君,我记得此事。”威压散去,晏岁立刻撇头躲过胥止行的触碰,“但是还请帝君再给我几日,汪无翼尚未落网,等他身死我会履行承诺。”
胥止行微微一笑:“本君如今不想要你的朱雀脉了,美人毁容,本君也于心不忍。”
晏岁愣了一下,抬眸瞥了眼胥止行:“那帝君要什么?”
准确而言朱雀是不死而非重生,在朱雀大限将至之时于浴火秘境之中投身明火,是续命而非重新来过。
但是晏岁每一次重生都不在浴火秘境之中,就导致了晏岁每一次都是重生到十年之前。
一开始胥止行并没有反正心上,人间一天地上一年,更何况仙界百年如一日,到底是重复还是就是如此胥止行一开始根本没发现。
按照天地命格规定,朱雀一族消亡之日已到,晏岁要救青阳氏那是逆天之举,势必不能善终,但是晏岁卡着一个重生不放,一世又一世的不善终,一世又一世重头来过。
等胥止行发现不对的时候,六届的命格已经乱成了一团了,在理了数日却还是越理越乱后,胥止行妥协了,拦住了又一次要去重生的晏岁。
胥止行改变命格,而晏岁在事了之后将朱雀脉剖出献与胥止行,永远断绝重生之路。
晏岁并不认为胥止行不要朱雀脉后就真的会白帮自己这个忙。
胥止行十指如玉,缠绕着碧色的玉髓手捻在指尖把玩,着实也是颇为赏心悦目:“本君点你为神,随本君去仙界可好?”
晏岁心中一颤连忙就要拒绝:“谢帝君厚爱,但……”
“晏岁,你知道得太多了,留你在人间,本君不放心啊。”胥止行打断了晏岁的言语,“反正此后你也只剩下修道这一条路可走,不如本君再多助你一臂之力,直接点你为神有何不可。”
晏岁抿唇:“我还有许多放不下的。”
“裴尘赋?”胥止行似笑非笑地看向晏岁。
晏岁垂下眼帘不言语。
胥止行从容一笑:“舍一人,得长生,这般好事有何不可?断绝红尘,是神的宿命。”
“我若拒绝呢?”晏岁问道。
“点神灵本君已经写好了。”胥止行道,“一人一生只有一次登仙机缘,若是舍了这次,那么天门就再也不会为你而开了。”
“不再开那便不再开,我早不求登仙问道了。”晏岁道。
“那裴尘赋呢?”胥止行问,“你是要他也在尘世中与终其一生,还是要将来看着他独自飞升,与你天人永隔。你们皆有登仙命数,不过早晚而已,你先飞升仙界等他几百年不好吗?”
晏岁沉吟了片刻然后问:“你是不是不敢让我们一起飞升?”
胥止行盘着手捻的动作一愣,而后被晏岁气笑了:“晏岁,事不过三,你给本君适可而止。”
晏岁垂下眼帘将那一串白玉髓的手捻还给胥止行:“可以让我再想几天吗?”
胥止行收回白玉髓手捻,与手上的青玉髓手捻缠绕在一起,青青白白,纤尘不染。
“你想要几日?”
晏岁问:“帝君能给我几日?”
“明日就给本君答复。”胥止行眸色淡雅,漫不经心之中却也流露出身为仙帝的威仪,“晏岁,本君已经够宠你了。”
扰乱命格,胥止行完全可以强行剖了朱雀脉处决晏岁了。
不仅动笔改了命格还多次出手相助,胥止行确实是对晏岁够仁慈了。
晏岁回到浮闲境的时候,裴尘赋正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等着晏岁。
晏岁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裴尘赋盯着晏岁看了半晌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问:“一直没找到你,你去哪了?”
“随便走走。”晏岁抬步走入浮闲境,“进去吧,别站在门口了。”
裴尘赋眼帘微垂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跟在晏岁身后道:“那位公子又是何人?”
晏岁脚步一顿。
“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裴尘赋盯着晏岁,“怎么与他就喝得下去了?而且你从未与我提及过,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登上仙界就不得轻易干预人间事,更别提晏岁做的是违逆天道之事,神罚天谴在上,晏岁就是想说也被扼住咽喉没法说出口。
“你连解释或是说辞都不肯给我了吗?”裴尘赋望着晏岁的目光逐渐落寞,“冉约你还跟我解释几句,到了他就一句话也没有了吗?”
晏岁开口想要说话,可喉咙就像是吞了千万把刀子一般,被刺得生疼,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呵。”裴尘赋嗤笑一声,目光复杂得让晏岁心疼,“我是来娶你的,不是来看你在我之前就有什么青梅竹马,然后被你退婚的。”
晏岁急切摇头,拼了命想要解释,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喉间被尖刀划裂的痛感越发强烈。口腔之中甚至已满是血腥之味。
“晏岁岁!你能不能说话!”裴尘赋忍无可忍地捏住了晏岁的下巴提高音量喝道。
而晏岁再也忍不住喉间的刺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温热的血喷溅在裴尘赋的手上,裴尘赋瞬间傻了眼。
“你……”裴尘赋慌乱地伸手去擦晏岁唇角的血迹,才提高的声音此刻又低得几乎听不见,“怎么会吐血?你受伤了?是……要死了吗?”
莫非是在战时受了什么伤,已经药石无医,所以才故意做戏要逼走自己,其实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
晏岁沙哑出声:“以后你要记得一天三炷香供我,我日日给你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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