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岁盘腿坐在万古殿里等着胥止行回来。
胥止行走回来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然后端起早已冷了的茶抿了一口不言语。
晏岁看着胥止行不说话。
胥止行默默地喝完了一杯冷茶然后才开口道:“都听见了?”
“不想听的,但是你们说得实在是太大声了。”晏岁老实地回答。
胥止行端着茶盏失笑:“这倒是本君的不是了,给你加了这些烦心事。”
晏岁看着胥止行一阵子后开口道:“帝君,我之前差点就怀疑帝君了。”
胥止行一顿:“那现在呢?”
晏岁摇了摇头:“现在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胥止行带着几分无奈看向晏岁:“看不清你还敢和本君说,就不怕是自投罗网吗?”
“我第一次见帝君的时候帝君的眼神我不会忘,哪怕我恨天道不公将剑架在了帝君的脖子上,帝君看着我的时候也是温和的,之后我几番不敬帝君也都没有真的怪罪过我。我要什么帝君就给什么。”晏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手上拿着的书,“天神不得与凡界通,违者折损功德,帝君从未与我说过这一条天律,我也不曾折损功德,想必是帝君替我全盘扛下了。”
胥止行瞥了眼晏岁手里的书失笑道:“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根本没有兴趣,翻都不会去翻。”
“还有这条白玉手捻。”晏岁挽起袖子,露出了缠在腕上的手捻,“我才多大啊,自己怎么可能把魔界打个遍,也是帝君在帮我。”
胥止行低笑一声:“不过是撑了把伞而已。”
“帝君名唤止行,我也知道止行的意思。”
止行,味苦、性温、无毒。
胥止行亦人如其名,他因天谴之故注定孤身一人,受尽疾苦,但他终是温润之人,无毒无害。
“你就不怕你错信了吗?”胥止行低声询问道,语气之中莫名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错了就错了,我看到了帝君对的我好,城文帝对我的不好,我就是俗人一个,谁对我好我便信谁。”晏岁回答道。
胥止行眸中浮现出点点笑意:“可是如今你身上的九重冥蕊,本君拿它没办法啊。”
“反正我是杀不死的,九重冥蕊一开我就烧死自己,再来个十几回合,等帝君找到解决之法。”晏岁反过来安慰胥止行,“帝君,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胥止行眼里的笑意越发浓烈,站起身走到书架边看了看抽出了好几本书过来:“来,本君再教你些东西。日后你强过裴尘赋千倍万倍,将来自己当帝君,让裴尘赋当帝后去。把师尊气死。”
晏岁问:“把城文帝气死,悄无声息地达成弑师成就吗?”
胥止行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小声些,别被听到了。”
胥止行没有收过徒弟,十几万年来也只教过晏岁这么一个。
所以胥止行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教得不好把晏岁教睡着了,还是晏岁她本身就喜欢睡觉。
默默地收起书,给晏岁盖了条毯子后,胥止行又给自己煮了一杯茶,端在手里慢慢地喝着。
不管是人还是神,手中的权力握得久了,都不会舍得放下,城文帝亦是如此。
但凡牵扯到了至高无上,就难逃一个相互为敌。
胥止行自知自己比不得其他出身高贵的师兄弟,索性处处退让,不争不抢。
可是城文帝却不愿意让胥止行不争不抢。
城文帝对其他弟子而言是个好师尊,但是在面对胥止行的时候,却是失败至极。
城文帝既想遵照约定将帝君之位传给胥止行,想要让胥止行有一个上位者的威仪与手段,又不想让胥止行爬到最高处,将自己的污点展示在全天下面前,他想要一生都干干净净。
但是事到如今,城文帝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胥止行,也并不是如愿以偿。
城文帝想要得太多,要自己的一世美名,也想要华胥氏的千秋万代,城文帝退位之后香火渐少,神力也因缺少香火支撑而逐渐式微,但是城文帝想为华胥氏做的事情还很多,感觉到自己的衰弱后,城文帝急了。
毕竟是师徒之恩,城文帝为了华胥氏做的那些胥止行都视而不见。
可是在胥止行看见晏岁反反复复的时候,突然之间就伸出了手。
爱上裴尘赋不是错,被裴尘赋爱上也不是错,他们都是无辜的。
每一世晏岁浴火之后,世界都会停留六个时辰,第一世的时候胥止行不知道裴尘赋的选择是什么。
但是第二世的时候,晏岁自绝后的第六个时辰,裴尘赋的名字从封神榜上消失了,断了登仙命格。
只要裴尘赋与晏岁相遇,裴尘赋的所有就都绑在了晏岁的身上,晏岁死,裴尘赋便一无所有。
更有一世,晏岁死后不到一个时辰,裴尘赋便选择了追随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城文帝加注到了晏岁的身上。
晏岁一世比一世难为,在上一世的宴青都,更是因城文帝的干涉举步维艰。
而就这样子,晏岁还是没有放弃。
就像是那些年为同门排挤,但依旧坚守道心的胥止行。
“止行,帮为师办件事,许它青阳氏再存二百年,代价是,抽走她的朱雀脉。”
“是,师尊。”
但是到晏岁面前之后,胥止行还是违背了城文帝的意思向晏岁伸出了手,抓住了晏岁将晏岁拉了出来,就好像是抓住了当年深陷泥潭之中的自己。
胥止行缓缓地喝着刚煮好的茶,看向在旁边睡得都快要流口水的晏岁。
九重冥蕊或许真不是城文帝种下的,华胥氏五百年来只有裴尘赋一人有神格,而裴尘赋的神格玉晏岁息息相关,如今裴尘赋和晏岁已经相遇了,要让裴尘赋顺利登仙就得死保晏岁。
城文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理由在这一世对晏岁动手。
若是如此的话,九重冥蕊莫非当真只是个意外?
胥止行思索着,然后突然伸手扒开了晏岁的左眼。
这么一扒拉把晏岁扒拉醒了,翻着白眼看着胥止行:“帝君,我不要当独眼朱雀。你要是硬要挖,可不可以先给我下药,药晕了再偷挖,别让我疼。”
胥止行静默片刻然后收回了手:“好吧,你先睡,等你谁差不多了我给你灌药,让你一点都不察觉。”
晏岁:“您真贴心啊。”
胥止行端着茶盏笑笑:“那是当然。”
本君最贴心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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