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川知道,这并非是恶鬼食人眼球,而是作案者怕死者眼睛里留下他的影像,索性才抠走死者的眼球。
接下来两日,宫人纷纷表示在禁宫附近看到有黑影掠过。一切线索都指向禁宫,似乎那里潜藏着恶鬼。
灵川拿着一把驱邪的桃木剑来到禁宫门前:“打开门,我要进去驱邪。”
守卫很为难:“没有崇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踏入禁宫。”
灵川耐心道:“我是祭司,禁宫闹鬼,若是不除,接下来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守卫有些害怕,那日宫女的惨状他们亲眼见过,于是勉强道:“祭司大人,您进去除鬼,切勿让里面人趁乱逃走。”说完打开门,灵川轻轻走进去,里面还有一道门,用手轻轻一推就开了,房内十分凄清,里面布置很单调,唯一的色彩是花瓶里的一抹枯黄,许久不曾伺弄,植物都枯死了。墙上挂着一幅幅丹青笔墨,上面落了一层灰,灵川用手抹了一把墙上的蛛网。
蜘蛛结的网已经很厚了。
柏巉坐在窗前,背对着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描绘着什么。
“灵川大人,好久不见,你是来驱鬼的么?”那人注视着面前的画纸,并未转头。
“巉殿下,你的画艺还是如此精湛。”
柏巉抚摸着桌上画了一半的千里江山图,苦笑道:千里江山,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只能在纸上描描了,可惜,描了一半,连描都描不下去了。”
灵川说道:“你母子二人害了崇殿下一家,现在,算是赎罪了。”
柏巉眼神变得扭曲:“赎罪?本王是嫡子,坐江山本是天经地义,何罪之有?怪就怪柏崇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灵川,你帮本王离开,本王成大事后,会好好嘉奖你。”
念着皇后一族对玉氏的恩德,灵川想给他一条生路,可他还是执迷不悟,满脑子想着皇位、权势,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不肯悔过。
“好,明日我会再过来驱邪,到时助你找机会离开,你做好准备。”
柏巉眼睛瞬间亮起来:“灵川,你真的愿意帮我?”
“嗯。”灵川说完匆匆离开。
果不其然,背后始终有条黑影,还有些细碎的脚步声,声音很小,换做旁人估计很难捕捉到。
快到摘星楼时,灵川顿住脚步,影子开口,但仍躲藏在黑暗里,隐藏着自己。
“明日子时,兰溪右岸。”
说完影子就消失了。
是那个老嬷嬷。灵川听出她的声音。
只是为什么接应的人在兰溪?兰溪右岸离着皇城门还很远,人多眼杂,在那里接应风险太大了。
灵川决定冒险引出背后的人。
“小池,今晚你随我去禁宫驱邪,换上驱邪的衣服。”
“大人,我害怕,我怕鬼,我能不能在外面等着?”。
“不行。驱邪是大事,今晚你必须好好配合我,还有,记得告诉军师大人,让他子时偷偷带兵在兰溪左岸埋伏着,注意是埋伏,千万不能明着来,如果明着来,吓到了邪祟,邪祟就会躲起来,那我们就抓不到啦。”
“好,我这就去”。一听去找军师,小池心里莫名地开心,蹦蹦跳跳就要走。
“左岸,别忘了。”灵川提醒道。
“知道了大人,错不了。”
小池扣扣蘅芜苑的门环,没人应答,便自作主张进去了,狐狸正在饮酒,见小池进来,拉着他同饮:“小池来啦,一块喝点。”
“不啦,灵川大人让我来办事的。”
“那也行,你不饮酒,我拿个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小池挠头。
狐狸神秘一笑,从柜子里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青葡萄,在小池面前晃了晃。
“吃吧。”
“大人这里怎么有葡萄呀?”小池眼前一亮,吞了几下口水。
“崇殿下赏的,我给你留着呢。”
“那我不客气了,谢军师大人。”小池腼腆一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好吃吗?”
“好吃。”
“配上美酒更好吃,来,尝一口。”
小池没饮过酒,大着胆子喝了一口,辣得直流眼泪。
“不喝了,不好喝。”
“再来点儿,习惯就好了。”
小池也贪心,又饮了一杯,结果不胜酒力,打着转儿倒在床上。
狐狸看着小池可爱的小模样,觉得有趣,不知为何,他总喜欢逗弄这个小家伙。
酣睡了好一会儿,小池才醒过来,一拍脑袋,坏了,灵川大人交代的事儿忘了,军师大人也不知去哪了,马上就要到子时了,可不能误了驱邪。
灵川在禁宫门前等了很久,小池才匆匆赶来。
“你怎么才来,我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办..办妥了。”
小池不敢说自己喝酒误了事。灵川严禁他饮酒。
“那就好,赶紧进来吧。”
“等会儿,你喝酒了。”
小池不敢抬头:“军师大人留我喝了两杯,我不敢不从。”
灵川也没在意,狐狸素来随性,没官架子,留小池喝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既然酒都喝了,那话儿肯定也带到了。
进屋后,灵川让柏巉换上小池的衣服,小池大惊:“大人,这…要让崇殿下知道,我们是要死的。”
“无妨,要死也是我死,你别声张,在这好好待着。”
小池瘪瘪嘴,只能听从自家主子的命令。
灵川又转头对柏巉说:“你比小池身量高,待会儿出去你低着头,背弯下些,不要出声,随我走。”
顺利出了禁宫,来到兰溪河畔,正打算去右岸,突然灵川看到地上的落叶上画着一个细细的箭头,方向是朝左的。
向前走了一步,又出现了几片画着箭头的落叶,都是朝左的。
果然如此,这帮人很谨慎。
“巉殿下,我们去左岸。“灵川和柏巉来到兰溪左岸,一路上,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到了左岸,一个黑影蹲在树上,黑影开口道:“灵川大人请回,我带太子出宫。”
“宫门守卫森严,你们这样出不去。”
“无需多言,我自有办法。”
黑影不肯现身,灵川无法判断他是否是宫里人,只是他身上有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望向四周,四周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军师大人没来?灵川暗道不妙。
“灵川,你跟本王一起走吧,你放走我,柏崇不会饶过你的。”柏巉一把握住灵川的手。
“殿下,不可,放手。”
二人拉扯间,突然前方灯火通明,一队人马旋风般地冲到面前,为首那人身披银甲,手持长枪,正是柏崇。
“竟敢叛逃,该死。”柏崇拿起弓,捻起一支箭,正要射。千钧一发之际,灵川挡在柏巉身前,柏崇手臂一颤,拉满的弓松了一下,这支箭差一点就射在他身上。
“柏崇,你不能杀他。”
“让开。”柏崇的声音冷得像漠北的风,眼神充满杀气。
“灵川。”柏巉脸色惨白,拉了灵川一下,却始终不敢站在他前面。
突然,树上的影子像只猿猴一般,轻巧地跳下来,拉起柏巉,纵身朝兰溪深处跳去。
利箭雨点般射入兰溪,但却终究是晚了半步。
“狐狸,你带人去下游找,找到后格杀勿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青骢马跺着步子,马蹄敲在兰溪的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重的哒哒声。
“柏崇,我….灵川欲言又止,有些害怕,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柏崇面无表情,高高扬起马鞭,马鞭很粗,用两根熟牛皮和藤条编织在一起,打在身上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筋骨尽裂,柏崇曾用这根鞭子驯服了无数匹烈马。
灵川闭上眼睛,马鞭带着劲风呼啸而下,重重打在左臂上,顿时血肉翻飞,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灵川倒在地上。
“把他关进牢里,还有那个奴才。”
丢下这句话,柏崇拨转马头,离开了。
灵川趴在地上,忘了身上的疼痛,看着一人一马渐渐远去,才知道自己这次玩脱了,估计柏崇不会再放过他了。
杀狼军搜遍了兰溪下游,却一无所获,柏巉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柏崇把玩着那枚从深海里捞出来的珠子,珠子放在手里凉丝丝的。
他的心也凉丝丝的。
从边境回来后,就应该杀了灵川替母亲报仇。自己舍不得,把人养在摘星楼里,可他居然在趁自己不在,设计让柏巉逃出来,箭对准柏巉时,他竟然挡在柏巉前面,利用自己对他的那点不舍,帮柏巉逃窜。
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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