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屋,杨卓恨不得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何纯熙拿着绳子在门口催促,他只好赶紧解下被尿湿的裤子,塞在床底下。
用暖水瓶里面不热的水洗了洗身子,从抽屉里翻出一瓶从前走私的西洋香水,从上到下喷了个遍。
换上干净裤子走了出去,就像是牢狱里戴枷锁的犯人,他规规矩矩站着让何纯熙把他再次捆了起来。
相对无言,何纯熙也有些尴尬。她闻到杨卓身上浓郁的柑橘香水的味道,于是随口道:“你用的是倩茹牌的柑橘味香水吧。”
“我,我身上味道很重吗?”
杨卓结结巴巴,很是局促。
何纯熙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是香味,这个牌子的香水多为女香,柑橘味虽然没有明确的划分,很多女孩子很喜欢用。我一个姐妹,她叫楚清越,她最爱的就是这款香水了。”
“哦,哦。那我以后不用了,姑娘家用的,我不能用吧。”
“倒也是可以用的,只是男人都偏爱雪松,茶香,麝香这种隐秘深沉的味道一些。”何纯熙有一瞬间幻嗅到了宫梓桓身上的味道,他的身上总是似有似无的沉香气味,特别是抱着他时,那香味在鼻尖萦绕,让她踏实又安心。
杨卓恍恍惚惚,被绑了手脚,只能一跳一跳跟着何纯熙去厢房烤火。
厢房的地上已经收拾干净了,杨卓一想到自己在人家屋里尿了一地就觉得这辈子在何纯熙面前都抬不起头。
“你背过身,我换一件衣服。”
何纯熙见自己的棉袄被撕烂了一个大口子,边走边往外面掉棉花,只好暂时换上了她从前的锦缎蚕丝薄袍,外面披上她久不穿的狐皮大袄。
头发又长了些,何纯熙用一只木筷子挽着。那筷子上被她用小刀削得圆圆的,她用笔画出了一根藤蔓,像是缠绕在筷子上。藤蔓上开出的花朵是她用水红色的胭脂染的,细看不失俏皮。
“好了,你随意吧。”
何纯熙换好衣服,开始收拾炕上的铺盖,她只铺了一块小毯子,把坐垫放在了小茶桌另一面。
“过来,我教你识字吧。”
杨卓费力地挪着小碎步到了炕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锅碗瓢盆被我砸了,咱们这些天要在这炉子上烤红薯填肚了 。”
何纯熙没有理会杨卓,在茶桌上铺了宣纸,用毛笔写下了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词。
她逐字逐句教会了杨卓去念,杨卓很聪明,不到半小时就学会了背诵,随便指一个字,他也识得是什么字。
“这个月咱们就学这一首词,等你精神好些,就开始描笔书写。”何纯熙喝了一口茶,瞧杨卓有了骄傲得意之状,似乎她这样安排是小看了他。
“你现在最多算是会读会背,还不解其意,不要浮躁。”
“可是一个月学这一首诗,太浪费时间了吧。”
杨卓啃了一口手里的红薯,他的眼里倒映着距他仅有两尺的何纯熙,许是看惯了平常她穿的寻常布衣,她换了装束竟然让他一时挪不开眼。
身份卑微,但是杨卓格外喜欢那种端庄高贵的千金小姐,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让他格外热血。
原先夜里在墓地发现何纯熙时,杨卓看她狼狈又可怜,很难跟记忆里那个冰肌玉骨的公主般的小女孩联系起来。现在他才缓过神,她读诗时的敏慧灵气,写字时沉静温婉的气质,可不就是饱读诗书的才女。
“专心点!读懂一句话,有时候可能就一瞬,但有时候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明白。你不要自大,东坡先生的句子是值得反复品味的。”
何纯熙拍了拍桌子,她发觉杨卓又用刚才那癫狂时的痴汉样看着她,就怕他下一秒暴起把她的房间也砸个稀烂。
杨卓被吓得回过神,嘴里还没完全咀嚼的红薯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噎得他喊不出话,东摇西晃,又是弯腰咳嗽,猪肝色的脸狰狞扭曲,只喊出:“我,我。”
“你,你怎么了吗?瘾又犯了?”
何纯熙不知所措地看着杨卓,就看他伸出指头往他的喉咙里掏,她又看到一旁滚掉地上的红薯,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噎着了。
“哎呀!你怎么搞得!”何纯熙顺手端起自己的茶杯喂给杨卓大半杯茶,用力拍了他半天,才让他把气顺得通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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