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我是大叔控 > 法则/2703/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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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那天,他接到她的电话,她已经从父母那里回到自己的城市,打点行装,又踏上出差的路途。

  这次又没能去送你。他有些歉疚。

  没关系,上次你不是偷偷去送了么,对立统一,世间法则,你忘了?

  电话这边,他无声地笑。

  这次又要多久?

  不确定,一切都在于我,如果进度快,应该没有上次那么拖沓。春暖花开的时候,应该就是我回来的时间吧。

  那好,我等着你。

  等我?干什么?

  先不告诉你,等你回来再说。

  虽然很讨厌卖关子的男人,但是对你,网开一面吧。她的声音空前轻松,然后把电话挂断。

  这一等,又是百天。

  当小城里最后一点冰雪完全消融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到了该收拾行装的时候了。

  她没有告诉他工作的进展,她要策划一次突袭,让他的等待换来一个惊喜。

  整装待发的前一天,晴空万里的下午,一切似乎都趋于美好。

  她首先被网页上简短的新闻攫住目光,那是一则南方发生地震的简讯,没有更加详细的报道。她抿抿嘴唇,开始浏览商业信息。

  很快地,她感觉到了异样。MSN上的所有人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似乎是一次空前严重的灾难,一场不允许被忽视的地震。

  他照例不会在白天上线,于是发信息给他,以求证实。

  我也在搜集信息,看来一切都比你我想象的严重。不过不要怕,你距离震中的距离最为遥远。

  她会心一笑,他还不知道,第二天,她将和他的距离最为接近。

  次日的午夜,她背着硕大行囊走下长途汽车,身体疲惫,只有眼睛闪闪发亮。夜色里熟悉的城市已经布满融融春意,她呼吸着带有明显季节特征的空气,搭上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朝住处驶去。

  她摇下车窗,任凭晚风吹乱头发,猜想他是否已经睡去,还是仍坐在白橡木桌前对着显示器与插着别针的A4纸,甚至无数遍地设想过他看到她时的表情和第一句话。

  他一定会在第一妙里微微张开嘴巴,瞳孔在千分之一秒里散大,像观察一个骑了自行车撞到他的人一样看她的脸,然后露出四十一岁男人特有的笑意。

  “小人精。”他嗔怪时最简短的表达。

  “没送你上车,也没接你下车,这次怎么没有对立统一?”也有可能开上一句他们之间才懂的玩笑。

  “回来了?”简洁的询问,简洁的像他的生活。

  “真是你?怎么不打招呼,又升职了?”四十一岁的男人当然要故作镇静。

  晚风吹着头发,她笑着,街边没有睡意的霓虹逐一跳上她颤动的眼脸。又能回来,又能和他在一起,一如既往,悄悄的存在和重复。

  车停在楼下,她微笑着付钱,提着硕大的包裹迈进电梯,英姿勃发。电梯门反射出她因为晚风而微微红着的脸颊,没有一丝睡意与疲倦。

  打开门,熟悉的味道,干干净净的地板。她丢下背包,径直奔到窗前,拿起望远镜。

  然而,望远镜没有贴上她的眼。

  那扇熟悉的窗,曾经永远不会遮挡住的窗,此时被厚重的窗帘守护得严严实实。

  有那么一秒,她感觉失去了自己。

  放下望远镜,她飞奔进电梯,电梯的金属门发射出她眼里的泪花,她不敢直视哪怕两分钟前还是畅快的脸。

  她奔入街对面他的公寓,灯火通明的大堂,落地镜映出她慌乱的身影。来到电梯门前,她才想起,她没有带他的备用门卡,至此她已寸步难进。

  她站在电梯前,呆呆地,恍惚过了一个世纪,她想起口袋里的电话,拨出他的号码。

  关机。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奔向大堂前台,服务员未等她开口,便微笑着递出一个牛皮纸袋。

  纸袋里,是他的门卡,和一张她的照片,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微笑着站在木屋跟前。

  纸袋的背面,赫然是他的亲笔留言:见照片中人,请交付此袋,2703业主。

  她呆站在原地,许久,一步步回到电梯跟前。

  门卡赋予她在通行的权利,带她来到那扇门前。她木然勾起手指,敲门,无人应声。等不及敲第二次,她刷卡打开那扇厚门。

  屋中一切如故,棕色亚麻塔垫,像是新购的一般干净。灰色的地毯铺遍面积不大的客厅地面。空气里是极淡的男性生活空间的独特气味。入门的换鞋处,只有他的鞋子,四双黑色和棕色的休闲抑或镶拼正装皮鞋,一双名牌运动鞋和一双北京布鞋。

  北京布鞋的旁边,赫然一处空缺,她回忆,是那双军胶鞋。

  厨房,卧室,卫生间,禅房,只有他的痕迹,没有他的身影。

  禅房的桌上,有一叠厚厚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打满了五号字。

  她坐在榻榻米上,全身陷入一片空茫。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不辞而别,但是我已无从选择。

  你不要担心,看到这些文字时,我必然一切安好。只是怕你无法接受,所以在你回来之前出发,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时间毕竟紧迫。

  我去南方了,你知道,我们讨论过那个地方。我证实过了,那些新闻都是真的,然而事实必然更加严重。你了解我,你也一定会理解我,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去,我不能留下,之前我的生活已然过于安逸,这次,真的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出发前我已经从你的上司那里得知你的进展和日程安排,对不起,半年前我就知道你在哪里工作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你的上司相熟,所以问起你的情况也比较容易。他说你今晚或明天就能回来,很抱歉,这次出行我不能带着你,你可以想象,这次出行要面对的不是我们的美丽木屋,而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废墟瓦砾。我知道即使你在身边,也一定会支持我的选择,但是我不愿想象我对你说出决定之后你的眼睛,我真的不敢,对于你,我一向小心翼翼,你知道,我的宝。

  我不愿意在你视线里离开,另一方面,时间确实紧迫,我要赶最近到那附近的班机,路途辗转要花掉一些时间,那边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受,但是这次真的是意外,真的没有折中的办法,你那么了解我,那么能够理解我,这一次,你一定要原谅我,支持我。这次,我更加需要。

  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不要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你知道我有多么会照顾自己,对吧。

  如果你愿意,你回来以后,可以住在我这里,因为匆忙,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你先替我补满吧,这里需要一个会生活的人来照顾,这个人除了我,就是你。

  时间紧迫,很多话要说,但是时间真的不允许,为了省时,我才打字给你留下这篇东西,请你谅解。

  那边通讯势必很成问题,所以考虑再三,手机我没有带,放在我床头了。如果有条件,我定会主动联系你。不要用任何方式找我,更不要来这里。若你做出让我生气的事,我会真的生气,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那样的事发生,哪怕仅仅一次,我也不想。

  听话。我知道你和其他同龄的女孩不同,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聪明,你理智,你总是做出让我赞叹的选择。这一次,我渴求你选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动用一切你的智慧,让自己轻松起来,让一切都美好一点,将目前的不完美减至最轻。

  你一定已经发现了,我给卧室和卫生间都装上了窗帘,时间紧迫,顾不得精挑细选了,你若在这里生活,这些窗帘大大有用处,我不能让你像我一样。

  等我回来。你知道,我说到势必做到,时间多久,我无法决定,但我知道,有这个家拴着,我不会太久,太远。

  不要太多担心,我会一切安好,我们分开的日子已经太多了,你知道,这个世界是对立统一的,以后我们一定会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

  就此撂笔。想着你。

  你的就要过四十二岁生日的大叔。一声哽咽,她独自在屋中嚎啕大哭。一夜无眠。

  她能分明捕捉到他的气息。

  干干净净的床,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总像是新买的白色枕套和枕头。白橡木的桌子上合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寻不到一丝指纹。挂着曲别针的A4纸反扣在桌脚上,厚厚的一叠。黑色金属笔筒,清一色的黑色漆皮施德楼铅笔,被削得无比尖利。

  床对面的白橡木书架,总像是从家居市场刚刚买来的,书本按书脊的颜色排列,好看的渐变。

  书架最下面一层,摆放着一列牛皮纸口袋,上面贴着打印的标签,那是他十年来的作品,十叠厚厚的打印稿,她却从没有读过。

  最后一个纸袋靠着书架的缝隙里,有一张A4纸,她抽出来,看到上面打满了尿毒症患者的名字、电话和病房号码。

  这是他的捐助名单。

  躺在床上,紧紧抱着被子,有意无意地看着这屋中的一切。一年之前,她每天都要在望远镜里好奇地探索这方小天地,却总也看不透彻。这会儿这个房间完全属于她,她可以到处细细巡查。

  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自己的兴奋和紧张,甚至还有一点得逞般的快意。

  他那已经穿过三年,却像是刚买来的鞋子和白袜让她重重吃惊,红色的外套像一面帆,把她心里的美好被海风吹了一般涨鼓。

  她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踏进这扇门的片刻,他就换上了可亲的家居服,赤着双脚站在她的面前,像一位已然熟识的朋友。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没有丝毫酒量,那杯红酒就那么轻易地把他放倒,让她觉得他更加脆弱而可爱。看着他醺红的身体,

  她心里有多少惭愧,以致起初的怂恿和淘气都在那老老实实的面孔下逃得一干二净,荡然无存。

  那夜,她能扶着他躺到床边,能亲自为他去冰箱里找冰水,能看着他距离自己那么近的脸,能亲手为他关掉床头上的灯,在过去望远镜的那片神秘而无奈的黑暗里静静地抱着他真实的身体,听着他粗重的鼻息,贴上他笨拙却主动的嘴,感受到厚实脚板下骇人的热度。

  往日镜头里的他,真真切切地成了怀中有血有肉的实体,而后的时间里,这一切都可以悄悄地存在和重复。

  她喜欢他像自己的教授那样喋喋不休,喜欢他眼睛不看着自己,只盯着身边的什么东西侃侃而谈,而他所有的话题,似乎都是为她准备,那是在异国他乡巧遇来自同一国度的语言。

  她守在他床边的一夜,是她二十六年岁月里灵魂最最安稳的时光。

  那天早上,她上公车以后,发给他的具有挑逗和挑衅性质的短信息,是她的心里话,他应该能读得到,他那么聪明,所有的聪明都和她息息相通。

  他却早早就知道了自己工作的地方,没告诉自己,那是一种让她感动的默默观望。

  她很想向他学习,她想把自己打造成他最得意的作品。

  他在给她最大程度的空间,不挑剔,不皱眉,呵呵笑起来的时候,能让全世界的枪炮都放松下来。

  一个成熟男性之美。

  她表现着对他的迷恋,肆无忌惮。她讨厌遮掩,讨厌标签,永远都讨厌。他却是那么坦诚,真实,让任何一个人毕生的经验失效。

  她迷恋他的肉体,面对他真实的肉身,自己诚然淡定。她不否认仍有情欲的成分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崇敬和心悦诚服。

  他是个没有任何标签的人,始终都没有。天造地设,鬼斧神工。

  她没有奢望会和他一起出行,被他让进那间木屋,那应该会是他最后一片自留地,联结着他心里最难寻的那部分。

  在那部分的中心,那夜,他坦然地从身后抱着她,一起入眠,没有胡思乱想,没有世俗的放荡,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得到的婴孩般的安全与温暖。

  她想起那个下午,在橡皮筏子里的他,说了一声好,然后在她手心里默默地享用防晒油的样子,十足自己的宠物,她一直是那么宠他,好像彼此的年龄已然对调。

  那个时候,她握着他的宝贝,暗暗用力,她不否认那是一种表达,一种坦白,发泄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忘不了那夜,在河中央的橡皮筏子里,她的眼循着他手上的灯光,她极怕那灯光会在漆黑的河对岸消失,那样,她一切的自负和胆量都将不复存在。

  他赤着全身,把橡皮筏子拖上河滩的样子,深深印在心里,像一副古旧的油画。她仍在设想,那个从未谋面的山里的人家,是怎样用一辆车把橡皮筏子从木屋附近拖走,在那样一个隐秘深邃的所在。

  那晚第一次在木屋下淋浴,多么特别而有趣的记忆,他设计了怎样的开关呢,她没有看到他如何让水流泻下来,那水珠在夕阳下泼出一个小小的彩虹,他一定没有看见。

  那会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深处,视线不敢随意聚焦,像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然而他的眼神那么真挚纯粹,那一刻,真的读他不懂。

  她仍不懂,自己第一次的离开,他是怎样默默跟她到长途公车站,站在怎样一个地方,目送她上车。那天,她真的找遍了人群,她希望看到他的出现。

  她仍没有告诉他,离开的那段漫长时光,自己是如何度过,以致不愿再想。

  就在几十个小时以前,她还在那个小城,独自跑出来坐在大河的边上,看开化了的河水慢悠悠地向前,幻想着,身边坐着他,哪怕他一言不发。

  这一切,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讲过。

  抱着那床被子,她度过不知多少日夜,一个人。

  她发觉,这个时侯,自己像他一样,只剩下记忆。

  终于那天,她走到书柜边,从最下层开始,打开第一个牛皮纸袋,取出里面的书稿,在白橡木桌边细细读过。从十年前的他开始,她望着他重新长大一次。

  倦了,就在屋中走走,翻翻,看看。屋中有那么多的角落,没有触摸,阅读。

  她买了一块白手帕,将他那方天地尽数擦遍。屋中似乎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他刚刚离开。

  他没有电视机,她搬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无休止地搜寻有关南方的一切讯息。

  无数的报道,无数的照片,无数次惊心动魄,撕心裂肺。她仔细查看能找到的每一张照片,想看到那个熟悉的哪怕紧紧是模糊的侧影,然而一无所获。

  看着网页上数字不断增加的捐赠数额,她取出自己的储蓄卡办理转账,把所有的数字都填满。

  留言簿里,她打上了只有他才看的懂的四个字:别丢下我。

  看着那四个字,她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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