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盛京城外。
“还叫不叫人睡觉了。”赵合德哈欠连天,奈何城中不停歇的混乱喊杀声不绝于耳。
对于征战沙场的将士而言,这点声响压根不算事,只要没自家的将令,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但赵合德这种就很难适应了,出门在外,本就睡眠浅,这般一闹,更是睡不下,那声响,听得心慌慌。
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偏生还要跑过来骚扰周少瑜!这也就很无奈了。而且这妮子似乎将周少瑜视作宦官习惯了,各种动作也没个啥防备,猛然又想起这货不是太监,紧接着又脸红,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就知足吧,这种仗打得多轻松,非得人家是出城来打咱们你才甘心不成?”周少瑜淡定的拿着一本善怀阁出品的书籍翻阅着,作者是朱淑真,看人就知道书的内容大抵是什么样子,肯定就是才子佳人啥的。
“可就是睡不下呢。”赵合德抿了一口热茶,而后噘嘴抱怨:“你都不怎么理会于我。”
“这书多有意思,叫你看你又不看。”周少瑜挑着眉,这书中男主人公显然是以他为原型,反过来女主自然是朱淑真为原型。只不过后者的出身拔高了好多,然后男主经历层层磨难,两人才终成眷属,其间有泪点有笑点,当真是不错。反正据徐妙锦说,几乎但凡识字的女子,都会买上一本,可谓火热。
“据闻此书主人公是根据郎君你而塑造的,然而郎君你就在眼前,那为何还要看?”赵合德一脸理所当然。
周少瑜大感无言以对,你说的貌似好有道理!
嘛,回头果然还是要先丢回去好生教导一番再放出来。
盛京城内的动乱一共持续了五日,这期间周少瑜一次都没用动弹,大军该吃吃该睡睡,淡定的不要不要。待到第六日,盛京城内乱终于结束,不等周少瑜下令进攻,城门已然自启。
短短五日,金人和奴隶军之间的对耗几近同归于尽。后者人数固然多上许多,但战力实在过于低下,若非是因为困在城中无处可逃,或许早就已经败逃,而不是只能选择苦战。也正因为如此,金人死伤何其惨重。
整个盛京城唯一称得上完好的地方,就只有未被乱军攻破的金人皇宫。然而所剩之兵,已经完全没可能阻挡周少瑜的强攻,最终刚继承金国皇位不过几天的完颜德第五子选择开城投降。于城外跪地高举金国玉玺,彻底臣服。就此,金国结束了短暂的建国时日。
入城之前,兴致颇高的赵合德高立于马车前头,很有趾高气昂的意味。然而待入城之后,飞快就抚鼻躲入车内不敢露面。
无他,城内场景,委实常人难以接受。
对于久经战阵的周少瑜而言,这些并不新鲜。然而不喜金人不假,却也不是完全冷漠之人,少不得几分皱眉,但也仅此罢了,在此之前,终究也只是敌人。
多亏金人皇宫未曾被攻破,而大部分金银财宝皆藏于宫中宝库。这些年金人四处劫掠,除却新罗西南境,其他哪里不曾抢过?宝库之充盈,让人惊叹。
再加之周少瑜本身势力就不缺财力,合并起来,哪怕接下来自家地盘分文未入,也很是能挥霍上几年。真要说可惜,那便是此番战死的人里头,有不少金人掳来的各类工匠,眼下也所剩无几。
“从今往后,当再无金人,废除金人民族、语言、文化,当打散归入大梁,分散各州。”大殿上,周少瑜端坐于金人龙椅之上。论起来,完颜德这把令人特地打造的龙椅,比之大梁的那把还要奢华。“此外,盛京之名当废,改名绥宁,关外地区,立绥州……”
绥者,安抚安定也。绥之以宁,今日起,关东地区将彻底安宁,是以名之为绥。此外,绥亦有旌旗之意。古人有云:礼升车必正立执绥,所以安也。也可意为周少瑜算是在此插旗了。
不管如何,皆为安定之意。
“大王,末将有要事奏禀。”殿中,一名武将迈步而出抱拳朗声道。
周少瑜军中最高层的将领不用提,那肯定是李秀宁、杨妙真她们。这可不是任人唯亲,她们的能力是被百分百肯定和信服的。所以其他武将,大抵都要低上一层,而此人周少瑜到是有印象,属于变革之后军中的参谋官,奈何有李秀宁这等逆天的统帅在,参谋司至今无甚大的作为,但不代表周少瑜不重视。
“孤知你意,此事勿提,且退下。”周少瑜微微思索,却是毫不犹豫否决。
这种时候,盛京一下,整个关东地区已无战事,这时候冒出来还能说什么?看看周少瑜现在身下坐的是什么位置吧,哪怕是异族之国的龙椅,那也是龙椅不是么。
而且在占据此地稳定后方之后,离彻底成势已然不远。这种时刻,底下有人蠢蠢欲动也就自然而然。都知道这时候提出来让周少瑜自己登基为帝不可能会被同意,但最早露脸提出的那一位,哪怕中间因为避讳而故意冷落,但以后还怕没有封赏?
奈何周少瑜连张嘴的机会都不给他,也是没法没法的。
“金人已臣服,但此地之辽阔,绝非金人。参谋司当速遣人四处探查了解,对于当地部族之人,是拉拢是强攻,都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方略出来,孤要看到一个完好无事,欣欣向荣的绥州,而不是各方摩擦不断的绥州。这方面,妙锦你多费心。这绥州往后,暂且先交由你负责。”
周少瑜又给出了一个甜枣,最强大的金人已经成为过去,其余的部族已经不足为虑。要处理起来相对还是简单,让参谋司负责,基本就是白捡功劳。
“喏……”徐妙锦带头应下,从她带人前来此地便已知晓,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这里的,是以早有准备。
在治理方面,一手将并州、幽州带入正轨的徐妙锦可谓经验丰富。盛京城很快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大清扫,或许仍旧稍显残破,但已然换了味道。三万自愿迁徙的百姓于三日内便分到了房屋乃至田地,一切井井有条,未有任何乱子。
或许这妮子流氓起来周少瑜也要认输,但不能否认她的能力。有徐妙锦坐镇,周少瑜也能放心离去,眼下要解决的,仍旧是新罗以及东倭,二者一定,再将阿史那忽沁解决。外患完全无忧,海外布局完全,届时便将……
“妙锦,绥州之要,远超你所理解。往后我还会尽可能让更多人迁徙而来定居,所以这里决不能乱,在处理当地各部族时务必小心谨慎,要么诚心拉拢避免任何可能的冲突。要么……斩尽杀绝!我心中的打算,是将这里打造成第二个江南,另一个天下粮仓,如此,你可理解?”
盛京城外,出发前往新罗的周少瑜最后郑重嘱咐。
至今为止,天下间产粮最多的地方,毫无疑问当属江南,更有着‘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高玉瑶占据江南,粮食基本无忧。除此之外,青州同样是产粮大州,那么粮草就更不是问题了。
相比之下,大梁此方其他所有地界皆有所不如。
按照周少瑜的设想,单靠一地高产可不行。不然以后一旦他处有灾,单是调集粮草都是一比巨大的额外开销。所以划分当中,江南的地位仍旧不可动摇,得天独厚的条件是别处无法比拟的。
但湖广之地也不可小觑,同样具备着巨大的潜力。
在华夏历史当中,苏湖熟,天下足这句话同样有,乃是在宋朝时期。然而到了明清时期,却是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其中固然有各方面的因素影响,但也证明了此地的潜力。
将来若再大力扶持蜀州、冀州农业,如此东南西北中五大粮仓皆有保证。粮草充足天下富足,哪里遭遇天灾也能迅速调集粮草救援,只要能达成此举,不使人无以果腹。以百姓的淳朴,何来造反一说?至多也就是一些野心之辈胡闹罢了。
当然了,蜀州啊江南啊什么的,那和周少瑜还没啥关系,那都是以后的事,冀州目前名义上也是归火凤辖下。如今湘州已不用提,自是富饶无比,那么发展绥州,也就成了首要。
“此为我这几日所写简要发展方略,你可将其细化完善,还有……”周少瑜摸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距离遥远,无法及时联络,书信莫要断了。”
“嗯?书信?”徐妙锦闻言一愣,笑道:“公还是私?”
“当然是私!”周少瑜白眼一翻。
“你确定你回的过来?”徐妙锦表情略玩味。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不就是说自己信多呗。抬头看了看天色,果断翻身上马。“天色不早,该启程了,自己好生保重,待新罗安稳,再来看你。”
徐妙锦摆摆手,也不回应,注视着周少瑜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时……
“嗯?赵合德呢?”徐妙锦瞪大眼,直到回城后发现赵合德留下的书信才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不知踪迹。
东倭,立花山城。
作为东倭远征军的重要补给后勤地,在各家对丰臣开启战争时就变得位置尴尬。但从另一个方面而言,却也变得更加重要。
毫无疑问,于新罗的兵马想要退兵,立花山城的博多港便是距离最近也最安全的登陆地点。哪怕是自家有口岸的大名,基本也会选择在此先行靠岸补给再行出发。
如此一来,问题也就来了。
立花山城的城主是立花妹子,而后者却乃大友家家臣。换言之,立花山城是属于大友家掌控下的。
(后面一点马上改……)
年轻的道人其实模样很不赖,收拾收拾可谓俊美,可就是要保持邋遢的样子,也不知是为何。
用他自己的说法便是:寻道之人,何须在意外形。
这话萧劼是不信的,因为他身上的道袍就是这道人的备用道袍所改,拿出来的时候或许是旧了些,却胜在干净。换言之,其实还他自己故意邋遢的。
当日马匹受惊,萧劼也是淡定不能,莫看再萧姽婳面前表现的那般镇定自然,可这般真正厮杀的场面本就是第一次经历,还未等反应过来,好么,马车飞速移动,跑着跑着前头居然是断崖!
好在终究还剩几分冷静,并没有坐在车中等死,而是选择了咬牙一跳。
模糊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滚了许多圈才停下,中间自然少不得到处受到几番撞击,最后自是晕厥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是背在道人的背上,已不知何处。
警惕肯定是有的,萧劼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身份,暂且只装作头部受创想不起过往。不想这道人更干脆。
“就算记得也无需提,观你小子根骨绝佳,面相乃长寿之人,自不会轻易错过,你也莫要不以为意,我虚谷一脉师徒单传至今数千年,自不是随意挑人。管你曾经是何出身来历,入得我门,过往便是云烟。”
于是乎,这位自称已经五十有二道人强行让萧劼给拜了师,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五十二岁?萧劼瞅了瞅旁边打着哈欠慢悠悠走着的道人,表示很怀疑,模样这年轻的?不由又想到关于周少瑜的传闻,也是说数年不曾有模样改变。
“咦?这位夫人,贫道合和子,观夫人之相,不出意料,当有大喜事发生……”
不多时,这道人又忽悠出一顿大餐的钱财。至于道号……假的,可能下一刻就是什么洞玄子之类,真要说名,有个很俗的称呼,无名……无名道人……反正说的是虚谷一脉尽皆无名,所以萧劼也就变成了小无名。
“这天下间,大抵为师都曾去过,这宛城也非是第一次来。乱则有变,这一路走来,变化委实太大,尤其湘州,叫人惊叹。”无名道人是个话唠,只要不是在行走中,便话语不止。
“听闻湘州这些年兴修水利,修建道路……”萧劼好奇道,绝大多数事情对他而言只是耳闻,却不曾亲历,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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