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丫头,快把那个畜生弄死!快!”
许强胜惊魂未定,死死捂着光秃秃直冒血的手掌,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对赵全又怕又恨,指使着许瑶替他杀人。
萧羽把赵全从桌底下拽上来,他俨然疯了般,还在朝着许强胜连蹬带踹地挣扎。
自从老赵媳妇死后,赵维搬到城里断了关系。
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没人养活,成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笔账要都算在许强胜头上,他现在就是一条烂命,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许强胜垫背。
好在萧羽是练过的,任凭赵全怎么挣扎都拖拽不开,不然一定能把许强胜活撕了,胳膊反扭着被拖出门,屋里留下许瑶和许强胜两人。
漆黑中,许瑶点燃了桌角的油灯,豆大的光点勉强撑出一片光明。
炕上的许强胜扭头看见许瑶还站在地上纹丝不动,越发恼火,声嘶力竭:“死丫头,你聋了!还不快拿块砖把赵全敲死,你看看你爹,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许瑶默不作声踢开地上的几根断指,搬着凳子坐下,抬起眼,长睫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幽晦:“我有件事要问你,我娘究竟是从哪儿拐来的?”
许强胜脸色骤变,浑身戾气暴涨,都已经快二十年的事了,许瑶怎么会知道?
是谁告诉她的?
他死死盯着许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娘是自愿嫁给我的,什么拐不拐?”
“你不想说?冤有头债有主,说不定赵全能帮你想起不少事儿。”许瑶起身就要走。
许强胜愣怔地看着她,还在反应话中的意思,萧羽就把赵全推进来:“你们两个可以慢慢谈。”
许强胜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即张口大骂:“你个臭婊子,当初老子就该拿尿盆把你淹死,白让你活这么大,你们娘俩都是贱骨头!”
他还在骂骂咧咧,赵全一拳头下去,鼻梁骨就折成两截。
许强胜彻底怕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算是彻底犯在许瑶手里了。
回想上次许筱被老赵媳妇卖了的消息也是许瑶告诉他的,还挑拨自己跟老赵家有了嫌隙。
原来这丫头是一步步算计着,要把他往坑里推。
许强胜看向许瑶眼神里头一次流露出恐惧,喘着粗气,痛哭道:“我说,别让他打了,我说。”
许瑶眉梢微挑,抿着唇,静心等待许强胜交代实情。
“你娘是拐来的,但不是我,是老赵媳妇,她干的,当年世道乱,她加入了人贩子组织,专门帮人物色年轻姑娘,有人联系她说手里有个好货,不过得自己接,她花了三十块把人买到手。”
“转手卖的时候,你娘身体有点儿毛病,这你也知道,脑子不好记不住事儿,一直卖不出去,我看她可怜,就收留回家了。”
许强胜说得声泪俱下,在他口述版本里,自己根本不是个下流的人贩子,相反是救赵春兰出苦海的活菩萨。
许瑶都听笑了,嘴角勾起讥诮的笑,神情愈发凉薄:“这么说我娘还得谢谢你?”
“我带我娘去医院看过,医生说她失忆是被人殴打造成的,并不是天生的,怎么可能会这个原因转手不出去,落到你手里。”
“要是老老实实说,我就送你去医院兴许你的手指头还有得救,要不肯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信不信?”
许强胜压根儿不知道许瑶带着赵春兰去过医院。
他的肌肉紧绷,身体微微颤抖,知道没的隐瞒,气急败坏道:“是被打的,老子买了她,她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总想跑,挨些拳脚不是应该的吗?”
许瑶目光如炬,拳头紧握:“那我再问你,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对许筱就亲着护着,可却恨不得我死,明明我俩都是女儿,为什么单单这样对我?”
许强胜努力抬起头看向许瑶,愤恨道:“因为你压根儿不是老子的种。”
许瑶怔住,只听许强胜声音嘶哑:“被拐到手才发现,是个怀孕的大肚婆,那帮人贩子想把你引产,但那婊子护着,说是把你打掉,她就一头碰死,好歹花了三十块钱,不能砸在手里。”
“本来买家已经找好,要送到南方去,但是突然碰到火车站来往过路严查,没有运人的门路,老赵媳妇联系我,我缺个婆娘,就低价钱买来了。”
许瑶的指甲陷进掌心,似乎只有用疼痛才能分散内心的煎熬:“那许筱呢?我俩不是一母同胞吗?”
许强胜闭上了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跟许筱差不了几天,她娘跟过我,怕被家里男人知道,生下来就抱给我了,养一个都是养,两个也是养,你娘生的时候,我谁都没跟说,偷偷把许筱塞到肚底下,外人来瞧就都以为两个都是你娘生的。”
“那会儿正碰上闹饥荒,不管怎么着我好歹收留你娘给了她一口饭吃,给了你娘俩一条活路,把你养大,就冲这你不能恩将仇报!”
许瑶神经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断了,她闭上眼止住眼底的痛恨与绝望。
要不是当年赵春兰生孩子生到一半,许老太发现不对劲儿,及时进来,或许一出生自己就成了许强胜手下的亡魂,只是碍于被发现,许强胜才勉强留下她。
许强胜这个人骨子里就不安分,年轻时也没少干出格的事儿,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常年不着家,红星村又是个偏远地方,政府管辖不太严。
许家老两口拿他没办法放任自流,连他什么时候回来带个女人都不知道,直到赵春兰生孩子疼得叫出声,才听到些动静。
赵春兰的来历不正道,怕被人发现,许强胜就骗家里人说赵春兰是逃难来的,他施以援手,自愿嫁给他的媳妇,反正赵春兰已经精神崩溃,神志不清。
领回来的媳妇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许家老两口也想给儿子娶妻把人拴住,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没起疑。
硬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月,一粒糙米掰成三半吃,把人养活。
这世界忽闪迷离,许多事都被纠缠在一块,隐瞒了十多年的事被骤然掀开,透着黑暗与恶臭。
许瑶耳鸣嗡嗡作响,周身僵硬得无法正常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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