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对激动的陆铭安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就像一湾秋水，撩动人心。
陆铭安一下子就看呆了，这个即将上高一的小伙子脑子里闪过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和无数悲情BGM，眼睛都湿了一圈。
我知道他在这个家庭里是我不能惹的存在，是一句话让我父亲再度拎起酒瓶子揍人的人。
但是……
我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糊在了陆铭安的脸上。
“陆念！你不要命了？”陆铭安不满地嚷嚷起来。
在苏意的印象里，陆铭安还是那个跟在她身后要糖吃，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很甜的小屁孩。
乍一见到他不礼貌的态度，苏意微微皱了皱眉，想起了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对她也是这个态度。
苏意突然就没了和陆铭安叙旧的心情，柔声说：“念念，有时间来我家坐坐吗？”
陆铭安吼我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平时他怎么作威作福都没关系，但是在苏意这里，他还是希望能留一个好印象。
听到苏意开口问这句话，急于找补的他赶紧把我推了出去：“有空有空，她空得很呢，你们慢慢聊。”
我张开的嘴又合上了，顺着力道走出了门。
陆铭安开口这么说自然是最好不过，要不然母亲肯定会骂我一顿让我回去干活。
我也很想苏意姐姐，好不容易再见，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苏意拉住了我的手。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触感，手指上有些许薄薄的茧子，但依旧温暖柔软。
自从苏意离开以后，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再见的场景，或许我会不争气地抱着她大哭，至少我会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半天。
如果苏意一辈子不回松州市，那么我早晚也会去找她。
没想到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回到了我眼前，也没想到我根本没有机会开口问一句这几年好不好。
苏意一反常态地沉默，拉着我进了她的房间，步伐很快。
因为苏意经常寄钱回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动她的房间，她的房间便勉强保留了我记忆中的样子。
很小，一张床，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和一个二手的小桌子就是全部。
但又被她尽力布置得干净温馨，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即使在苦难中挣扎，也要向上开花。
坐在她的床上，我有点喘气：“苏意姐姐，我们走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她的大长腿一迈，我的小短腿几乎跟不上啊。
苏意抱住了我。
我愣住了。
她的怀抱温暖，泛着清新的香味。
对于幼小的我来说，这个姐姐的怀抱最接近我从书籍中认识的母亲。
我的母亲没有做的许多事，苏意都一一为我做了。
或许是受到了苏意的影响，我才会那么不自量力、又那么奋不顾身地想要帮程程吧。
苏意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手却越收越紧。
好像要通过这个怀抱，汲取什么力量。
“苏意姐姐……”我也忍不住回抱住她，“你怎么了？”
苏意没有动，半晌，问出一句：“最近过得好吗？”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听不出来任何异常。
“我……还不错啦，就跟之前那样嘛。不过我觉得我考试考得还不错，应该可以去一个喜欢的城市读书！”
回忆起这段时间丰富多彩的经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苏意静默了一会儿：“好，那就好，那就好……”
她的情绪明显不对劲。
我的苏意姐姐看上去温柔似水，实际上永远是最坚韧最昂扬的那个，面对自己的命运会反抗，失败后也会坦然接受。
一切不过哭一场。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异常过。
我有些害怕起来：“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连我都不能说吗？”
又是长长的一段时间的寂静。
再次响起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念念，你不要问了，就陪我待一会儿好吗？”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但是再担心我也清楚：这时候不能继续追问下去。
她只是想我静静地陪着她。
我没有再说话，等着抱着我的人的情绪渐渐平复。
等她松开我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异常，只有眼眶隐隐泛红。
“谢谢你，念念。”苏意有些歉意，“很抱歉，但是我现在只能想到你……”
“为什么又谢谢又对不起的？我做什么了吗？不就是陪你坐了会儿吗？”我佯装不高兴，“你这么见外我可生气了。”
苏意“扑哧”一声笑出来，眼中化不开的哀愁终于少了一些。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色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别问了，这大概是我的命运。”苏意抬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小道。
这个一向温柔、娴静，好像能从容面对世间一切苦难的人眸光闪动，居然有几分冷漠的感觉。
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虽然很舍不得她，很不愿意她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草草嫁人，但是在负面情绪之外，我也有过庆幸。
我见过苏意的丈夫，五官端正，据说没什么不良嗜好，应该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
苏意离开这几年，也经常打钱给家里。
她的父母逢人就说女儿嫁了个好人家是去享福的。
我对他们的话存疑，但是也觉得苏意的日子至少要比在家时好过。
可那时候面对父兄的拳打脚踢和母亲的刻薄虐待她都一直保持着柔软的本性，嫁出去之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那种神情？
我抓住她的手，拔高声音：“是有人欺负你，对吗？”
“没有命运这种鬼东西！就算有也是可以改的！”
她愣了愣，又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这话天真又好笑，我自己都不一定相信。
但是我不能看着苏意染上霜雪，然后悄无声息地零落！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话音未落，房间外就传来了苏母的声音。
“小意啊，翌年找你来了，你赶紧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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