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太后在佛前敲着木鱼,姑姑默默走了进来,太后阖着眸淡淡道:“人都处置完了?”
“是,徐贵人身边的景容,已经自尽殉主。”
太后睁开眼,将佛珠缠绕在手掌上,面容慈悲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无比,“不错,哀家答应过她,等她办完这件事,一定会让她爹娘兄长远走高飞,过上好日子。”
姑姑:“太后真要送走她爹娘?奴婢听说护国公夫人正在查林宜昌这件事,若是让她抓到什么把柄,太后可就功亏一篑了。奴婢看……不如斩草除根?”
“阿弥陀佛,在佛前怎能说出如此残忍之语。”皇太后瞥了眼姑姑,满脸悲悯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哀家也答应了林宜昌,只要他一死,就不会追究林家和贤妃的罪。自然也会完成对景容的承诺。你就按照哀家说的去办,不要自作主张。”
“是,太后。”
姑姑走之前忽然想到什么,折回来轻声道:“太后,贤亲王写了信回来。”
太后立即看了过来,眼底光芒大盛,“贤儿写了信?在哪里,快拿给哀家瞧瞧!”
姑姑扶着她回到前殿,太后接过信便带上了叆叇,仔细看了起来。
贤亲王是她小儿子,天治帝登基后将闽南划为他的封地,贤亲王外放的比乾西王还要远得多,可见兄弟不睦。
太后看完信后老泪纵横,“贤儿受苦了。闽南蛇鼠最多,还有瘴毒,他上了年纪,落了一身的病啊。改日哀家要告诉皇帝,让他开恩许他弟弟回京养老。贤儿若无恙,哀家死也放心了……”
“太后三思啊,皇帝他……”
太后闭上了眼睛,无可奈何的擦去了眼泪。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林宜昌的事不宜拖太久,看在他平日伺候我和皇帝,尽心尽力的份上,让他一把老骨头也走的安心些。省得再查下去,受了审还要吃苦。”
“奴婢这就去办。”
太后自以为胜券在握,本来已经准备把此事抛到脑后,谁知姑姑回来,惊慌失措的告诉她:“太后,陛下忽然下旨,不许人探视林宜昌,也不准人往牢中送膳食,一切都交给了刑部安排。”
皇太后垂死病中惊坐起,捏着佛珠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
天治帝并不是傻子,有些事他心里面门清,徐贵人死后,她身边的侍女自尽殉主,天治帝一问便问出殓尸是太后吩咐的。
再想到她那日急匆匆出现在徐贵人寝殿,天治帝就什么都明白了。
林宜昌一把老骨头能威胁到皇太后什么?皇太后拢共也就那么几个会害怕到杀人灭口的秘密。
天治帝已经猜到了,他也不想这等丑闻散布出去,影响到他正统的名声,可只要皇太后活着一日,总有秘密暴露的可能。
皇太后已经八十,可恨的是身体还硬朗,天治帝甚至怀疑她能把自己给熬走。
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趁机体面的送走他的老母亲。
所以天治帝并没有作壁上观,而是帮了纪舒一把。
转眼六月过半,皇太后整日闭门不出,说要诚信礼佛,实则是为了躲天治帝。
可这一日,天治帝派人到寿康宫请皇太后,皇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指痉挛,故作镇定道:“皇帝请哀家去所为何事?”
姑姑:“太后要休息了,若无要事请公公回禀皇上,太后便不去了。”
汪公公躬身道:“请太后务必前去,今日要审林宜昌一案,皇上请太后前去一同见证。”
皇太后闭了闭眼,搭着姑姑的手上了撵轿,不久后便到了徐贵人的寝殿。
徐贵人和皇子夭亡后,寝殿就无人住了,可古怪的是大夏天迈进殿中,竟扑面而来一股阴凉之气,皇太后哆嗦了一下。
天治帝等人早已经到了,他起身道:“请太后上座。”
皇太后落座后便问:“林宜昌不是已经承认,是他自己失职才造成徐贵人和皇子夭折,怎么还要审?此案还有什么好审的?”
贤妃起身行礼,说道:“那日林太医之所以承认,是因他没救活徐贵人和孩子,心中有愧,所以才怀疑是自己开的药方出了差错,可林太医事后也反应了过来。林太医不止给徐贵人保胎,也给其他娘娘保过胎,怎就徐贵人和孩子出事了?”
贤妃看向皇帝,“陛下,臣妾已经让太医院整理了徐贵人的脉案,每月抓的药方记录也都有,都是和之前宁妃、玉嫔有孕时的药一样,二人皆平安产下公主和皇子,足矣证明林太医的药方无错。”
皇太后脸色阴沉,贤妃继续道:“上次信口开河的太医也已带到,请皇上重审。”
天治帝抬手让把人带上来,太医刚进殿便跪了下来,脱口说道:“陛下恕罪!微臣该死!微臣那日没有仔细看林院首开的药方,事后才发现竟看错了一个字,两个药材药性全然不同,林太医开的药方,即便是药量重了孩子也不会出事。微臣该死,请陛下饶微臣一条性命!”
“朕看你是真的上了年岁。既然连字都看不清了,就早些回家养老去吧。”
太医伏在地上,眼中满是恐惧。
即便被罢官,好歹保住了一条命,还有他儿子的性命——他也不知护国公是如何查到他儿子下落的,他年事已高,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皇太后手指捏紧了佛珠,冷声道:“真的是你看错了?不是有人为了给父亲脱罪,指使你推翻之前的证词?”
贤妃:“太后若不信他,臣妾还有其他证据。”
贤妃从袖中取出几张纸交给了天治帝,“陛下请看,这上面记的是宫女景容名下的产业。”
皇太后眼神震颤,顿时一惊,天治帝翻阅后也发出疑问:“景容不过是贵人身边的宫女,她怎会有这么多的产业?”
“臣妾也十分好奇!而且这些产业都是在景容自尽殉主以后,突然出现在她名下的。她爹卧病在床,有了这些产业就有了治病的本钱,包括她兄长娶亲的聘礼,全都出来了。”
皇后感慨道:“这景容看来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她全家的富贵啊。就是不知指使她这样做的人到底是谁。”
贤妃又命人带来了几个人,分别是御膳房管膳食的太监,以及之前在徐贵人宫内伺候的宫女。
贤妃问:“小桂子,本宫问你,徐贵人有孕期间,景容是不是常在御膳房拿多糖的吃食回宫?”
“是,她说自己爱吃甜食,所以让奴才每日给她留多糖的糕点,就连粥、饼里也要多糖的。”
贤妃又问一旁的宫女:“你和景容住在一处,可有看见她平日吃这些东西?”
“没有,景容她根本不爱吃甜的,以前贵人赏我们点心,她都是不碰的。”
贤妃看向天治帝,“陛下,这景容撒谎说自己爱吃甜,频频从御膳房拿甜食回宫,就是从徐贵人有孕开始的。”
一旁的太医们纷纷说道:“陛下,孕妇人忌多吃甜食,胎儿若吸收太多营养,就会成巨大儿,想来小皇子就是这样殁的!”
皇后:“好歹毒的人!害死了皇子,又害死了徐贵人!”
天治帝道:“将景容名下的产业全都收回!这种脏银,拿去国库中日后施放给灾民,也算是她赎了罪了!”
“陛下英明!”
皇太后捂着胸口喘不上起来,贤妃冷冷瞥了她一眼,对天治帝道:“陛下,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林院首……”
“林院首这么多年在太医院,矜矜业业,这次委屈他了。让刑部把林老送回府里,再让太医院送些滋补的药品去,聊表朕的慰问。”
皇后:“陛下,到底是谁指使景容害徐贵人,此人若不除,往后嫔妃有孕该如何安心。”
天治帝施施然道:“那就交给皇后去查吧。务必给朕和后宫一个结果。”
“是,臣妾一定竭尽全力。”
太后一路沉默不语,回到寿康宫后,还镇定的喝了口茶,姑姑却紧张的不得了,“太后,皇上要皇后一定查出个结果,这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这后宫这么多嫔妃,谁又是本分老实的。”
太后拂了拂茶盖,冷声道:“随便找一个顶上去,事后再灭了口就是了。”
姑姑点了点头,又为难的说:“那林宜昌的事……”
“贤妃那个闷葫芦,今日如此能言会道,还查出了这么多线索,背后必定有人指点。纪舒……哀家早就看出她不是池中之物,果然哀家没看错。”
“若是林宜昌把事情说出去,太后您……”
太后思考良久,忽然看向姑姑:“此事过去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是不是不太对劲?”
“太后的意思是……”
“林宜昌不敢说,可他若想活命,至少要告诉纪舒真相。纪舒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在替哀家保守秘密,哀家怎么不信这世上好人如此多。”
太后咬紧牙关,用力将茶盏掼在桌上。
茶水四溅。
“当初的事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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