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沈语棠挑起司颜的下巴，“你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你……”
司颜抬起双手，小心翼翼的抚上沈语棠的手背，随即将这只手从下巴处移开，像呵护一件珍宝一样，郑重其事的捧在手心，“因为你……不止一次，救我于水火。”
“？”
沈语棠微微抬眸，不动声色的进行了场外求助，确定当事人同样一脸懵逼后，她嘴角动了动，问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的……”
“只是……你注意不到我。”
司颜认真点点头，轻叹一声，才似苦若凄般，浅露笑意，“你……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呢。”
“呃呣……”
沈语棠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想，我们可以聊聊。”
“好！”
司颜立即点头回应，但她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又问道，“……你真的是他吗？”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来得太快了，我以为我……”
司颜握紧沈语棠的手，似生怕它抽走一般，“我有些……受宠若惊。”
“太给面子了是吗？”
沈语棠咧嘴一笑，还是在司颜的抗拒和失落之下，把手抽回，旋即打了个响指。
一道道光幕在她身后浮现，每一道光幕上都是灵界相关的画面，只是由于沈语棠的设定是‘不认识司颜’，画面上并没有出现司颜的身影。
光幕交织成面，很快填满了整个‘洞府’，将两人围了一圈。
“影子前辈！！”
而司颜只一眼便认出来了光幕上的内容，呼吸一促，眸光难掩热切，不再怀疑沈语棠的身份。
“可以聊聊了么？”
沈语棠又一个响指，将光幕收回。
“好……好的，聊什么呢……”
司颜忙问。
“我问你答吧。”
“好。”
“你从哪儿知道我的？”
随着沈语棠抛出第一个问题，同时困扰她和陈牧舟的疑惑，开始被司颜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
司颜是在开启第一百零二世的时候，意识到了‘影子前辈’的存在。
‘影子前辈’出现了她轮回转世的那一个瞬间：
轮回转世的感觉非常微妙，她的第一百零一世，早已无敌于世，终其一生都在尝试着突破大乘后期，往更高一层的‘仙界’迈进。
不出意外的，这一世，也是普通的、失败的一世。
阳寿耗尽的最后时刻，司颜还在灵界一个名为‘冥渊’的地方不断尝试破境，
然而失败如命中注定般不可违逆，司颜无计可施的走向了既定结局。
在死亡的刹那，她感到意识从躯壳上提取剥离出来，跨越千万里，来到了苍曦大陆一个名为宁洲的洲域，成了一座小城中，城主司家新降生的小姐。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几乎就是一瞬间。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裂隙。
裂隙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面对着一些屏幕、控制台，不住的敲打、构建着什么。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个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她刚刚开启了轮回，便在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于是，司颜这一世轮回终结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她陨落之时，果然不出意外的再度看到了世界的裂隙，和那个敲敲打打的影子。
起先，她只是好奇。
因为在成就大乘，抵达了灵界修为的终点后，除了破境飞升，这个世界已经很少有值得她好奇的事情了。
这次‘奇遇’，也便成了她心中的未解之谜。
如是往后轮回，百世，千世，每经历一次轮回，她都会被这个‘影子’强调一波，直至其形象不可磨灭。
而随着轮回次数的叠加，
司颜发现，那个模糊的人影，正逐渐变得清晰，千世之后，她竟然能分辨出他的五官轮廓来。
于是，她能看到，这个人影除了在不停的敲敲打打之外，似乎还在自言自语的诉说着什么。
只是影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司颜又不懂唇语，她除了好奇，还是好奇。
随着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司颜又察觉到了一些在平日里她压根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这个影子，并不仅仅出现在世界之外的裂隙中。
踏上‘修仙’之途以来，司颜知道自己有一种特质——总有一些奇遇在前路上与她邂逅，总有一些机缘与她不期而遇，也总有一些致命的危机，等待着她化险为夷……
每每遇到这种时候，她便又看到了那个影子。
这影子比她初见世界裂隙中的那个影子时，还要模糊，浅淡的一层。
但通过轮廓，她又能分辨出，这影子明显是同一个人。
想到裂隙中的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司颜合理的怀疑，那个影子原本就在那些机缘和奇遇附近，只是以前太过隐秘，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随着轮回次数增加，裂缝中的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这才使得这些影子也显现了出来，成了可辨识的样子。
直到这时，司颜才意识到，一直有个她不知道的存在，在为她保驾护航。
她的好奇心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也使得这个阶段，影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到达了和司灵差不多的程度。
只是司颜没想到的是，她现在发现的这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轮回的更迭，影子越来越清晰，更多影子存在的线索被她发现：
别的修仙者在遇到奇遇和机缘时，这个影子也会出现。
司颜这才意识到，影子并不是只在为她保驾护航。
他好像在……照拂整个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司颜的心境立即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变化，她的好奇心在达到极致的同时，竟演化出了其他的微妙的情绪。
特别是她发现，只有她注意到了影子存在的时候，这种情绪发生了轻微的质变。
等她回过味来，影子在她心中的地位，不知不觉间早已超越了司灵，成为了她最在意的事情。
以至于她遇到危险，会下意识的想到影子。
而每一次化险为夷、每一次劫后余生，在影子出现后，都成了一种正向的情绪反馈，深深的铭刻在她的记忆中。
为了让影子出现，她甚至开始了作死。
至于司灵？
她早不在乎了。
她想知道影子在碎碎念什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想知道……在影子的照拂中，她是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然而，千百次的问询，试探，影子并没有给她任何回馈。
他……过于高冷了。
司颜不甘于此。
她想要影子注意到她。
越不甘，越煎熬。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顾影自怜，但她顾的，并不是自己的影子。
她认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影子还不够清晰。
或许在影子眼中，她也是不清晰的……
而司颜清楚的知道，死亡一次，影子就会清晰一分，其他地方会有更多的影子显现出来，
大乘的万年寿命太漫长了，于是……她找到了捷径。
“……”
当所有疑团得到解答之后，沈语棠直接听傻了。
她一边强忍着心中的惊愕，一边面不改色的将信息同步到晨曦号，确定当事人陈牧舟没什么继续要问的之后，她咧嘴笑道，“小颜儿……我还是喜欢你在司根那边桀骜不驯的样子……”
“前辈，我……我对你绝不会……”
司颜面色一窘，立即解释道，“你是……不一样的，你若不喜欢，我可以改……”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语棠见状，立即摇头安抚道，“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好，明明是一个明媚张扬的大美人，为什么在我面前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你得支棱起来！”
“……”
司颜怔了怔，旋即清了清嗓子，点头道，“那好吧，前辈，以后本……本……”
‘本’了半天，她愣是没‘本’出一个三来，反倒是羞于启齿般抿了抿唇，闹了个大红脸。
“……奴……奴家无言在前辈面前妄称本尊……”
司颜硬着头皮道。
“……”
沈语棠没想到司颜脸皮这么薄，她立即摆手道，“……不至于！实在不至于……你做回你自己就好，我只是随便一说呀！”
“奴家……都听前辈的。”
“！！”
沈语棠莫名感觉脊背一凉，上一个谦称‘妾身’的女人，直接把她的魅魔属性‘去魅’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她皱起眉头，正准备跟司颜仔细的掰扯掰扯，把她给纠正回来，但就在这时，她的中微子视野发现，司颜身上、以及石屋里弥漫的‘灵气’，突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转散布，就像是一种晦涩莫名的可视化信息，
她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立马将一道中微子湮灭焊枪轰了出去。
那些灵气瞬间被轰散，可视化的散布也随之斑驳凋零。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平复下来。
“啊……前，前辈……”
司颜被沈语棠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关切的问道，“您……您不要紧吧？”
“……”
沈语棠意外的瞅了司颜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她可以确定，危险并不是来自司颜，它同时针对了她和司颜，而她那微观尺度的视野，清晰的捕捉到了，在刚刚那一瞬间，司颜进入了陈牧舟所说的‘画片’状态，只是这状态被她一炮给轰没了。
果不其然，司颜自视一番，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脸色唰的一下苍白起来。
而转瞬间，那苍白又被红晕取代。
灵界那位‘高冷’的影子，如往常一样，千次、百次的、毫不犹豫的，救她于水火之中。
“前……前辈……谢，谢谢您……”
司颜激动不已，颤声道，“……您在此界，又救了奴家一命。”
说罢，她迅速上前，想要一头撞入沈语棠怀中，但被对方拒绝了，她也不馁，退而求其次，转而死死的抓住沈语棠的手，不愿松开。
“……”
沈语棠并没有救人一命的自觉，她只想打算纠正司颜‘奴家’这个诡异的自称，正酝酿着说辞，来自晨曦号的后方支援发来的提示。
某人想要挟恩图报，很急。
“咳……咳……”
沈语棠清了清嗓子，她撇了撇嘴，抬起没有被司颜抓住的另一只手，将司颜抓住自己的双手分开，分别攥在手里。
“前辈……”
司颜有些受宠若惊。
而下一刻，沈语棠左手托起司颜的右手，右手轻轻一抬，先是将司颜的左手置于自己的右肩，又用右手搂住了司颜的腰肢。
三下五除二，司颜被沈语棠摆弄成了交谊舞的女方起手式，一脸懵逼。
一道光幕也在同时飘出，并播放起了舒缓的音乐。
“小颜儿……”
沈语棠唇角微勾，身形一倾，便带着司颜随着音乐轻缓的舞动起来。
“……前辈。”
被带着转了几个圈，司颜哪还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本就喜欢这些，一种被投其所好的暖意自心底弥漫，她面色酡红，灿若星辰的眸子柔似秋水，瞳仁中满是沈语棠的影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小颜儿，我要你答应我几件事情。”
“……奴家什么都答应。”
“除了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谁也不行。”
“好。”
“司灵藏在灵界的权柄，已经被我接手了，他从你身上得到的调用，也在我这里，我要你配合我，使用它们。”
“好。”
“我用你的调用所做的一切，也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好。”
“……小颜儿，我能相信你么？”
一舞毕，沈语棠直视着司颜的眸子，一字一句郑重问道。
“前辈，奴……奴家愿以道心起誓！”
司颜毫不迟疑应道。
“那我们……再舞一曲？”
“好。”
……
“不愧是帝国知名女演员，小羊也太会了！”
穹顶之下，陈牧舟心服口服。
司灵那边的失误，兜兜转转，竟然都在司颜口中的影子前辈身上找补了回来。
他知道所谓的‘影子’是什么了。
“可惜了，要让司颜失望了……”
陈牧舟唏嘘一声，他不是沈语棠那样的专业演员，没有信念感，不存在司颜所理解的‘高冷’，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逗比。
有自知之明，或许才是他最大的特质。
“无所吊谓，反正……司颜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高不高冷的咧……”
这么想着，陈牧舟顿时松了口气。
“嗯，对头。”
他点点头，将对司颜的定位从‘敌对’，调整到‘工具人’后，又煞有介事的重复道，“……高不高冷的咧。”
嘀咕了几遍，陈牧舟打开光幕，调出了黄粱服务器中的灵界日志。
“上次我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我只在构建灵界的时候，进过黄粱界。”
将日志锁定在每个轮回的起点，他疑惑的皱起眉头，“……她怎么可能看到我的影子？这没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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