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三圣母、哪吒在心中咒骂余切仙君的同时,交换一下眼神,一起朝徐卿玄作揖道:“小神等奉大天尊陛下的玉旨,到人间寻访平章少府昭武明廉帝君,三界巡按大使。今日有幸在此得遇帝君,伏请帝君随小神等升天,以副陛下之望,以全苍生之盼。”
小谢听此,内心不由一紧,面露忧郁。
徐卿玄朗声道:“大天尊陛下的器重厚爱,不才安敢推辞。在去岁十一月二十三日,不才已然接到大天尊的旨意,之所以在当时没有跟随使者上天的原因,不才已经逐次陈述。此番不愿升天,依然如故。再者,目下不才尚为刑余之徒,德行亏于人间,不宜踏履圣境。不才的苦心和难处俯请三位上仙转达大天尊。”
三仙听罢,内心深知“仁寿天尊一派对徐卿玄是忌惮怨憎,诬蔑中伤,思欲诛之;徐卿玄对仁寿天尊一派是不满仇视,思欲毁之。彼此之间可谓是誓不两立。”
念及于此,二郎神与哪吒带着疑询望向三圣母,三圣母会意的点了点头。
三仙再次打量了一下徐卿玄,见他主意已定,不可挽回,只好作罢,一起作揖道:“既然如此,小神等定将帝君所说的转禀陛下,就此拜别。不知帝君还有什么事相告?”
徐卿玄朗声道:“不才还真有一件物什劳烦三位上仙将其带到大天尊的面前论述曲直黑白。”
言毕,徐卿玄拈个指诀,面前紫光一闪,三朵小碗般大小的紫色魔莲飘荡在三仙的面前。
三仙定睛一看,但见“每朵魔莲里面各躺着一个萎靡不振,昏昏欲睡,丑怖难言的妖帅”。
哪吒率先反应过来,惊呼道:“这三朵魔莲所散发出的邪恶阴煞之气,居然与五天前率领一百余万妖兵魔将攻打凌霄宝殿的魔头罗睢身上的妖邪之气一致!还有这里面的三个妖帅居然是祸乱残虐三界三百天,奸诈凶猾,五天前就已经被天将斩灭的魑影、魍影、魉影,没想到它们居然还活着!这么说来五天前罗睢贸然攻打天界,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诡计。看来帝君之前在瀛幽之域所说的果然不虚。”
徐卿玄把三朵魔莲交给二郎神,朗声道:“事关重大,恳请三位上仙尽快禀告大天尊,以备突变。”
二郎神接过魔莲,掌中金光一闪,掩去三朵魔莲的形迹,一揖道:“帝君的嘱咐,小神牢记于心。敢问帝君是在何处擒此三贼?”
徐卿玄朗声道:“刚才义妹与不才经过此地,眼见妖蚁作祟,便施法除去。可为时已晚,一镇数百人悉遭毒手,尸骨无存,正巧此三贼又在西边肆虐荼毒。于是,义妹与不才急赴事发地,联手擒拿三贼。”
三仙听罢,一起望了望一脸轻松自在的小谢,面露敬佩欣赏。
二郎神回道:“原来如此。那小神等就此拜别了,帝君珍重。”
徐卿玄亦道:“三位上仙珍重。”
双方作揖而别,二郎神施了个法,金光一闪,把蚁骣关在铁笼里,与哪吒、三圣母一起将其羁押着踏上祥云,冉冉升空。
三仙在空中俯瞰大地,发现“刚才遭到毒妖摧残,哀鸿遍野,死伤惨重的大地居然炊烟袅袅,生机盎然,闾阎相望,看不到一点烽火血雨。”
见此情形,三仙感到惊异,但随即明白原由,怀着对徐卿玄的崇敬往南天门而去。
行了一段距离后,三圣母忽道:“二哥,三太子,我怎么感觉这件事太过蹊跷了。”
二郎神、哪吒听此,放慢了祥云的速度,齐声道:“这是何说?”
三圣母也放慢了祥云的速度,语气肯定地道:“这段时间以来,蚁骣一直在两千里京畿道的四面徘徊不定,可始终难以迈进京畿道寸步。依据刚才妖贼所说,京畿道有顶级仙阵护佑,不知是谁所为?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京畿道有顶级仙阵护佑,为何之前妖贼竭尽全力也难以奈何分毫,可如今却被妖贼轻易得手,屠杀了徐州府丰县的一镇之人?”
哪吒应道:“我可以肯定的说仙阵是徐卿玄所设。九天前我护送山东济南府所派遣的押送圣物的车队前往应天城时,遇见了他安排在京畿道运持阵法的地仙。至于是谁打开的口子,放妖贼进来涂炭生灵,我也是着实费解。”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呆愣的蚁骣冷声冷气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想不到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命不凡,苍生仰拜的天神所作所为居然与人间的那些昏君奸臣无甚差别。”
二郎神一听,厉声叱道:“狂贼休要乱语胡言!”
蚁骣不以为意,放肆大笑。
二郎神、三圣母、哪吒略一沉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另一边的景庆镇,送走三位天神后,小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望着徐卿玄,嫣然一笑道:“刚才可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那三个天神会强行把你带走,让我们永远也不能再见面。”
徐卿玄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小谢的脸蛋,温柔地道:“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生一世,又怎会食言。”
小谢听此,甜美一笑,柔情地道:“是呀,我真是急昏了头。”上前依偎在徐卿玄的怀中。
徐卿玄轻柔地抱着小谢,温道:“忙活了半天,饿坏了吧,走,吃饭去。”
怀中的小谢抬头望着他,微笑道:“大英雄千里迢迢带我至此,可不能因为本姑娘不识乡土就亏待哦。”
徐卿玄温道:“我怎么舍得。”
二人相视一笑,先朝空无一人的小镇一脸肃穆,心情沉痛地一躬身,然后驾起祥云往南边的扬州府城而去。
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扬州府城的上空。由于今天才正月初七,按照习俗“所有的店铺、门面、摊贩等要到正月十五以后才陆陆续续的开张”。所以在和平时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富丽繁华的扬州府城显得冷冷清清,九衢空空落落,三街行人稀少。碧空如洗,巳蛇之阳俯照着房屋密集,门户相望,豪第连巷,朱门跨街的扬州府城。
小谢见到此情此景,无奈地道:“这个城镇比我们之前去过的兰考县、胙城县、南乐县还要大,还要繁华。可今天才正月初七,所有的店铺都在关张打烊,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都难。”
正说着,小谢的肚子又忍不住咕咕作响,便可怜巴巴,弱小无助地望着正俯视扬州府城的徐卿玄。
徐卿玄眼前一亮,回望着小谢,温道:“小谢,我已经找到一个小吃摊了,这就带你去。”
小谢一听,咽了咽口水,浅浅一笑道:“本来今天是要好好吃上一顿,来庆祝一下我们又消灭了四个凶残暴悍,杀人无数的妖精。但因为来的时候不对,本姑娘就暂且原谅你这个大英雄,将就一下吧。”
二人相视一笑,驾着祥云往城东的那个小吃摊而去。
不一会儿即至,徐卿玄在一个隐密的街角处按落祥云。二人迈步往小吃摊而去,转过两个街角拐弯口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一座关门闭窗,有三层楼的青砖瓦房,一楼门口的牌额上刻着金黄色的“米兰饭馆”四个大字,面对一间同样关着门的“苏记绸缎铺”的那个小吃摊。因为青石板所铺,宽阔的街道上行人极其稀少,所以小吃摊后面摆着的四张方桌、十六条条椅俱是干干净净。一个穿着崭新布衣的中年男摊主正坐在热气蒸腾的锅炉后,一脸焦急地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揽客。
小谢远远的看到那座“米兰饭馆”,双眼一亮,侧头对徐卿玄说道:“徐大哥,你说那座饭馆与两个多月前我们在兰考县住过的那个米兰客栈是不是同一家,同一主?”
徐卿玄边走边观察饭馆规模,但见“那饭馆装修豪华,石头是用大理石、花岗岩;木材用是红木、沉香木、楠木、檀木;牌额是用烫金所写,瓦片是用精亮硬实的绿瓦;整座大楼在艳阳下熠熠生辉,色彩夺目;饭馆的周围俱是油光华亮,装修气派,壮丽贵气的布店、绸缎店、茶馆、酒楼、钱庄。”
观察毕,徐卿玄点了点头,温道:“我看那座饭馆的构建材料决非一般人能出得起。能在此繁华富庶,寸土寸金,百业兴旺的扬州府城建此豪华气派的饭馆,定是非富即贵。”
小谢听罢,也观察了一下饭馆周围的房屋,认同的点了点头。
二人边走边谈间,已经走近小吃摊。
那个心焦神躁的中年男摊主的目光透过如迷雾的锅炉水汽,看到了小谢与徐卿玄,顿时一扫愁闷忧急,乐不可支地起身,出了吃摊,迈步向前,迎接小谢与徐卿玄,满脸堆欢地道:“两位贵客想吃点什么?”
二人停了下来。
小谢朗声道:“掌柜的,你这个小吃摊有哪些吃的?”
中年男摊主笑容满面地道:“姑娘,小摊是专门煮面的,煮的是扬州府城的特色美味,酸、辣、香、麻辣味都有。不知姑娘与这位公子想吃什么味的?”
徐卿玄与小谢听后,对视一眼,二人的眼里俱有茫然之意。
小谢想了想,开口道:“掌柜的,煮两碗香辣适中的。”
在旁察言观色的中年男摊主笑容未泯地道:“姑娘真有眼光。现在是正月初七,年味正浓。辣者,火也,有道是红红火火;香者,福也,有道是幸福美满。姑娘与这位公子在年味正浓的时候吃一碗香辣适中的热面,保管你们从年头到年尾,都是红红火火,幸福美满。”
小谢听罢,不禁掩面一笑,朗声道:“好吧。那就快煮两碗红红火火,幸福美满的热面来。”
中年男摊主笑意连连的点头称“好”,并引领二人来到摊内的桌椅边,先用麻布擦了擦桌椅,才让二人坐下;接着用木盘端来了一把瓷茶壶,两只瓷杯,一边给二人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边微笑道:“两位贵客先饮口香茶,润润喉,美味可口的热面马上就好了。”
徐卿玄与小谢点了点头。
中年男摊主转身来到摊后给火炉加柴,给煮锅加水,洗碗、配料、下面,一切有条不紊。
徐卿玄看了看摆在小谢面前热气袅袅的茶水,暗中施了个法。
正欲施法给茶水降温的小谢忽感面前的茶水已经温热适中,抬起头来,望着徐卿玄甜美一笑,端起瓷杯一饮而尽。
徐卿玄把自己这一杯已经降热的茶水端给渴意未解的小谢。
小谢又朝他甜美一笑,端起瓷杯慢慢的品尝起来。在啜了几口茶后,她把瓷杯轻轻的放下,望着徐卿玄,微笑道:“徐大哥,想不到这茶水慢点喝的话还挺有几分醇香甘甜,刚才喝的太急,没有品尝出来。看来这扬州府城果然是繁华富庶,名不虚传,就连这么一杯小小的茶水都这么甘美。”
徐卿玄听着,笑而不语。
正当小谢端着茶杯细细的品尝茶水时。
那个中年男摊主用一个木盘端着用两个中碗所盛,香气喷鼻,油香诱肠,辣香勾馋虫,热气蒸腾的鲜汤面和两双木筷来到二人的桌边,一边把热面端到他们的面前,一边笑呵呵地道:“姑娘说的没错。自古就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咱们扬州是南北物资往来的重要站点,百业旺盛,家家有余粮,户户有余财,路上都看不到一个穿破衣的,更别提像其它偏远城镇那样“流民遍地,乞丐半街。”
言毕,他把木筷递给二人,就去收拾摊上的佐料、油、盐、酱、醋、面条。
徐卿玄与小谢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小谢止住了正欲施法给她的热面降温的徐卿玄,自己在暗中施法来降热后,拿起筷子,向徐卿玄抛去一个可爱的甜美微笑,就低头吃面、喝汤。
正当小谢吃完一碗,正欲吃徐卿玄端来的那一碗时。
一个衣破露肚,赤脚皮破,苍发蓬松脏乱,霜须如杂草,一手拄着一根破木棍,一手提着一个未刷漆小木桶的乞丐一瘸一拐地往小吃摊而来。青石板所铺,宽敞整洁,两边豪华店铺林立的街道上偶尔经过的豪贵男女见之如遇瘟神,急忙掩鼻,远远躲开,一脸的厌憎与作呕,一个个竞相骂骂咧咧地道:“好个臭乞丐,竟然趁着春节期间官衙减少巡街时,胆大妄为,不知羞耻地从哪条臭水沟里蹦出来败坏扬州府城的名声,污人眼睛,倒人胃口。今天真是晦气,早知道就正月十五后再出门!”
那个乞丐丝毫不以贵女豪男的冷嘲热讽为意,只是一遍又一遍,神情凄切悲凉,含着哭腔地道:“哪个好心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救救我一家……
徐卿玄与小谢把街道上众人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相互对望一眼,又看了看正在收拾吃摊的掌柜。二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让掌柜煮几碗面。
可未及他二人开口,刚收拾完吃摊的中年男摊主看到乞丐正朝他的摊边走来。顿时,他脸上的喜色被憎怒所取代,大步来到摊前,指着乞丐,粗声粗气地吼道:“哪里来的臭要饭,赶紧给老子滚蛋,别打扰老子作生意!”
那个饥羸不堪,瘦骨嶙峋的老乞丐被此粗吼给镇住了,不由自主的止住了虚浮的脚步,拄着木棍,艰难的抬起头来,呆望着脸色铁青的中年男摊主。
中年男摊主被那老乞丐这么一盯,顿感浑身不适,怫然作色,怒目切齿地打断了正欲开口说话的徐卿玄,指着老乞丐喝骂道:“你这个早就该去填田野,肥脊土的老鳖孙,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铺都是贵豪朱门所开。尤其是老子身后的这座米兰饭馆,那是当今圣上的爱弟周王之子所开。你一个酸贱穷劣的臭要饭竟敢堂而皇之地擅闯“天街”,要是你的一身穷酸臭晦冲了米兰饭馆的贵气,那只怕你的九族,你的祖坟都难保!你还不赶快滚蛋,滚回你那又脏又腐的狗窝!”
那个呆愣的老乞丐遭到面摊主一番连珠火炮般的侮辱讥刺后,不知为何,混浊的双目先是渐渐变得清明,紧接着充斥着怨毒、怒仇,干瘦冷硬的面颊微微颤动,仰天放声大笑。笑声狂放,充满苍凉、悲壮、恨仇、冤屈的感情,引得路过的人虽对其侧目而视,厌恶形于色,但还是驻足远观。
面摊主见到不远处有十几个贵女豪男正以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面摊时,顿感大失面子,恼羞成怒地指着那个老乞丐骂道:“臭要饭的,你笑什么?”
徐卿玄拉住了气得贝齿紧咬的小谢。
那个老乞丐因大笑许久,干瘦的身体虚脱的晃了晃,把小木桶轻轻的放在青石板上,双手紧拄着木棍,稳住瘦身衰体,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望着负气斗狠的面摊主,无喜无怒,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道:“牛百忍,你这个屡屡遭到富家少爷,纨绔子弟的白吃白喝,白拿白取,反而像条狗一样对他们摇尾乞怜,奴颜媚骨的软蛋;你这个父母为朱门的奴仆,妻女为甲第的婢女,你却不以为耻,反而甘之如饴,求之不得的怂包;你这个趁着官衙松禁减巡之际跑到这天街上狐假虎威,沐猴而冠,吆五喝六的窝囊废、狗腿子有资格教训老夫!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要不然老夫险些记不得这座豪华如宫殿的米兰饭馆还欠我五两工钱,下面埋藏着我的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
老乞丐说到最后,口气已经由戏谑渐渐的变得阴冷恨毒,神情由平静渐渐的变得悲愤填膺,泪如雨下。
牛百忍被那老乞丐这么一反讽,居然不生气,显然是被他的辱骂讽刺触动了什么衷肠。他望着老乞丐,一副兔死狐悲地道:“梁木匠,原来是你。”
梁木匠拭了拭泪水,弯腰提起小木桶,正欲拄着木棍前行。
星眸含泪的小谢急忙道:“老爷爷且慢,我这里有一碗面给你。”
梁木匠一听,侧身望向徐卿玄与小谢,一脸喜容地朝他二人走去。
无喜无怒的牛百忍见此,也没有阻止之意。
徐卿玄端着面与小谢走出吃摊,向老乞丐迎面而去。
不远处驻足观看的贵女豪男遽然见到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山水画的徐卿玄和小谢,一个个一脸惊艳,一脸痴迷。豪男淫心泛滥,直勾勾的盯着倾世红颜的小谢;贵女春心跳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华绝代的徐卿玄。
可当一众贵女看到徐卿玄从衣裳褴褛的梁木匠手中接过小木桶,将一碗面条小心翼翼的倒了进去;一众豪男看到小谢温言安抚丧子破家的梁木匠时。他们不禁大失所望,相继叹气道:“美归美,好看归好看,只是不知礼仪礼法,不知贵贱天隔,何等浅薄。”
众人在唉声叹气中陆续离去。
徐卿玄扫了一眼叹息离去的朱门男女,又扫了眼已经装了一碗面的小木桶的容量,转身望着牛百忍,朗声道:“有劳掌柜的再煮三碗香辣面,饭钱我可以多付。”
言毕,他从怀中取出银袋,从里面掏出一两碎银放在掌心。
小谢接过银袋收好。
在梁木匠连连称谢中,牛百忍望着徐卿玄掌心的一两碎银,心知“这些钱可买十碗面。”因此,他眼冒精光,同时内心又联想起刚才叹息而去的甲第男女对徐卿玄与小谢的痴迷和垂涎,心道:“此二人气质绝俗,仪貌如仙,来历不凡。若是听命他们,一来自己可沾沾贵气,改变命运;二来可在刚才那些离去的甲第男女前来询问此二人的实情时,自己便可大肆吹捧,大编特编,以博人眼球,大捞一笔钱,来赎回被充抵税赋,抵押地租,为奴为婢的父母、妻女。”
念及于此,牛百忍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走过来接过徐卿玄手中的碎银,并向梁木匠道歉:“梁老哥,小弟因为日日夜夜牵挂为奴为婢的家人,心情愁闷,无处渲泄,万般无奈之下才出言不逊,出口伤人。还望老哥大人有大量,多多见谅。”
梁木匠摆了摆手,慨然道:“老弟你也有难言的苦衷,我理解。你我都是遭受权贵欺压迫害的人,何必如此相争。”
小谢朗声道:“梁爷爷说的对。我们贫民不应该总是自相投戈,让那些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的剥削阶级躲在后面看笑话。”
牛百忍内心对此冷然不屑,表面赞同的点了点头。在转身去煮面时,他心中暗道:“此女子虽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佳人,却单纯幼稚,不知世局,不通时务,粗鄙自大。倘若是被豪族男人看上掳走,最多只能当个外宅,当个玩物,连个妾室也混不上。多亏遇上了那个仙风道骨,英毅沉稳,高不可测的俊美少年。”
在思绪纷纭中,牛百忍拿起看家本领,细心煮面。每煮好一碗,就倒一碗在梁木匠的木桶里。不一会儿,三碗面已经煮好,他还特意送了一碗给梁木匠吃。
梁木匠感激涕零,很快就把一碗面消灭殆尽。
徐卿玄与小谢护送梁木匠回去。
三人沿着天街向东走了一里多,然后经过一个转弯口,折而向北,两边都是气派壮丽的朱门豪宅。
一路上,梁木匠向徐卿玄与小谢讲述着自己一家的凄凉遭遇。原来“梁木匠是扬州府城名声远扬的建房大匠,家住扬州府城西的吉祥坊,有三个儿子,都擅长建房,还有六个白白胖胖的孙子,老伴康健,可谓是合家美满,天伦之乐。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两个月前,河南开封府的周王托人在扬州府城的天街坊建造一座米兰饭馆。因为周王乃是当今圣上的爱弟之子,所以扬州的官衙全力配合,征发了不少民工、巧匠去服徭役。梁木匠一家因为擅长建房,自然是征发的首选,工钱一谈好,父子四人就去赶工。可工程一开始就非常不顺,今天刚搭好的木桩,明天就倒,今天刚堆砌好的墙,明天就倒。一连十天都是如此,弄得人心惶惶,诸如怨鬼冤魂作祟的谣言四起。后来扬州府接到周王的密令:用三对能工巧匠的夫妇来打生桩。于是,声名鹊起的梁木匠一家首当其冲,三个儿子和儿媳都被扬州官衙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蛮横凶强,霸道无情地抢走,还对拼命阻拦的梁木匠毒打狠殴,导致他落下了个时而傻痴呆蠢,时而清醒语顺的病根。草菅人命,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扬州官衙当夜就把三个儿子和儿媳推入地基,强迫民工铲土,匠人打桩。可祸不单行,一家的灾难还未结束。由于梁木匠技艺高超,抢了不少同行的生意,砸了不少同行的饭碗。所以当同行听说梁木匠得罪了官衙后,纷纷到扬州府诬告梁木匠十几年来在为官家,为富家,为平民建房时暗施厌胜之术,来诅咒主家。这些不实之言外传,引得群情激愤,人人切齿。正好扬州府没有及时领到周王下拨的工程款,不少名贵木材、大理石、花岗岩等材料也因此运不来。于是,为了提前完工,讨好周王,扬州府的官员就借着人怨,把家境殷实,生活富足的梁木家给抄没了。导致一家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以免被官府驱赶,或被官府雇用来巡街防乞防丐的凶徒打死;六个孙子在近五十天的颠沛流离中因冻饿,因疾病死了五个,如今就剩下病残羸弱的自己与老伴,还有一个瘦弱不堪的八岁孙女躲藏在过年前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香火旺盛,过年后骤然荒冷,门可罗雀的北康王祠堂里。”
徐卿玄与小谢听着,连连叹息,同情形于色。
小谢更是气得俏脸通红,粉拳紧握。
三人边走边谈,向北行了两里多,两侧的豪宅渐渐稀疏。在转过一个拐弯口,又朝西南走了一百多步后,来到一个三角空地,周围枯树丛生,一座高大的祠堂呈现在三人的面前,祠堂的西南、北、东北方的数百步外是双门紧闭,门口摆着两尊威武石狮,灯笼高悬的三座大豪宅。走近一看,那座祠堂刷着青漆,油光锃亮,高一丈五尺,阔一丈的两扇大门洞开;大门的正中高悬着一块刷青漆的牌额,用烫金大字写着“北康王祠”,大门的两边用金粉烙印镌刻着“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军”两行威猛雄武的诗句,在巳蛇之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大门的两侧是朝北延伸环绕,高达一丈,刷白的围墙。
小谢见此情势,内心对权贵残人贱法的不满与怨恨悄然消去了几分,望着徐卿玄,轻声道:“徐大哥,我们到了凡人敬拜供奉你的祠堂,要不要进去看看。”
徐卿玄点了点头。
正巧在前引路的梁木匠转过身来,一脸喜容地望着徐卿玄与小谢,开口道:“两位恩公,你们要不要进来看看这座为豪族人所建造,过年前的两个多月专供朱门甲第进香祈祷,官衙巡卫,富人派遣婢仆洒扫庭除,贫乞禁近;过年后骤然荒凉,贫乞随进;昔日受人景仰,高不可攀,如今鼓破万人锤,虚有其表的北康王祠堂?”
小谢听此先热后冷的言语,心知“定然是济南城的事被建造这座祠堂的权贵所侦知,才至于此。”因此,她内心要进去看看的想法更坚定了,朗声道:“老爷爷,你带路吧,我和徐大哥都想进去看看。”
梁木匠点了点头,转身迈步登上了积了一层灰尘飞叶的汉白玉石阶,跨进青亮的大门。
徐卿玄与小谢紧随其后,跨入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十五丈见方,用汉白玉石板铺垫,积了一层灰尘枯叶的空地;空地两侧的内围墙用白粉刷抹得白亮反光,墙壁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空地的北边是一间红墙绿瓦,飞檐入云,走近一看楠木为梁,红木为栏柱,沉香木为门,阔十丈见方的祠堂。
三人迈步登上了汉白玉石阶,来到青亮大门洞开的祠堂门槛,往里一看,首先看到的是正中一座高五尺,阔九尺,积满了香灰,插满了香棒的铜香炉鼎;炉鼎北边的十几步外是一张八尺长,五尺高,六尺宽的檀木供桌,供桌的正中摆着一块三尺高,两尺宽,檀木为材,用金粉烙印镌刻着“救难救苦北康王”,上面布满划痕砍伤的青亮牌位;供桌上除了略为破损的牌位,还陈列着碎瓦片,碎瓷片,碎酒坛;供桌后的高大石基上立着一尊肃穆的铜像。祠堂的建造材料、规模以及铜香炉鼎内的香灰无不昭示着这座祠堂在过年前的热闹繁华;祠堂现在的氛围,牌位的砍伤痕划,供桌上的杂物无不昭示着这座祠堂眼下的落魄、冷清。祠堂内积灰累叶的汉白玉地板上分为左右两边,各躺着十几个形销骨立,衣难蔽体,饥羸虚弱的乞丐,男女老幼都有。
梁木匠拄着木棍,走进门槛,提着小木桶来到左边的乞丐堆中,找到了一个苍发破衣,饥瘦虚脱的老妪和一个瘦骨如柴,衣破裳烂,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身边。他从一旁的蓬草垫中取出两个破皮脏污的瓷碗,欲把面条倒进去,喂养老妪、小女孩。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饥饿难耐,瘦弱极疲的十几个乞丐闻到了面条的香辣味,在饥饿的驱动下,出于对食物的渴望,一个个瞬间充满了力量,倏地坐起,以尖鼻嗅味,好似群狼在搜寻猎物;一个个双眼冒阴寒森冷的绿光,干瘦枯瘪,冷硬皮包的面颊上泛起得意诡异的狞笑。十几双发绿发青的眼睛在略显灰暗的祠堂是格外瘆人地锁定了梁木匠,正欲一拥而上,争食抢粮。
饶是小谢见过了许多青面獠牙的厉鬼,见过了不少凶怖残暴的妖魔,可在猛然看到饥饿至极的人在寻得食物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还是不禁浑身一颤。
徐卿玄伸手护住小谢,二人退到门外台阶边的同时,他暗中施了个法。
随着金光一闪即逝,祠堂内那些急欲上前抢食,饥羸至极的乞丐手中遽然多了一个装满清香扑鼻的热面的旧瓷碗。
眼见于此,饥羸濒死的十几个乞丐无暇顾及其他,抬起碗狼吞虎咽,把面条当水喝,喝完一碗,碗中又满。众乞丐大喜过望,大吃大喝,祠堂内充斥着喝汤、咀嚼、吞咽的嘈杂声。
小谢见此情形,向温良如玉的徐卿玄抛去一个甜美可爱的微笑,然后举目望向祠堂内供桌后面的石基上那座站立着的长身玉立,身穿锦缎月白色鹤氅,腰系紫色丝绦,脚穿皮靴,玉冠束发,方面大耳,神情冷肃威严的铜像。
小谢细观了几遍铜像,樱桃小嘴轻扬,略带调皮之意,望着徐卿玄,轻声道:“徐大哥,那些权贵为你打造的这座铜像除了面容一点也不像外,其他的地方倒是色彩鲜明,栩栩如生。当然了,这样也好,我就放心了。省得那些千金大小姐们在看到你这张五官精致,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容颜后,终日茶不思,饭不香,寝不安。”
徐卿玄望着俏皮可爱的小谢,宠溺一笑,温道:“小谢,我们走吧。这些乞丐吃了面后,可以连续半年不食。”
小谢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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