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城。
天刑仓。
虚空之上。
叩天印爆发出万丈金光,代表印面的那片翻腾的金色海洋,于轰轰然中,再次沉沉压下。
它经过短暂地调整后,再次锁定了君北,且无论他是何种形态。
众妖尽然退避,如潮水般后退,将整个战场让了出来。顿时,以君北为中心的偌大区域,上下四方,空出了一大片。
它们隔着老远,望着在叩天印之下宛若蝼蚁般的君北,脸上露出狞笑,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次,它们再也不怕君北就此逃脱。在叩天印锁定之下,他只能身不由己地往那片金色海洋而去,然后化为虚无。
君北抬头,面容平静,毫无波澜。那片浩淼的金色海洋,正在以倒海之势,缓缓压下,而他自己,则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拉吸力,拉扯着往上急飘,无法抗拒。
此时,君北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认命一般任由身体向上飘飞,其衣衫猎猎,全身金黄,仿佛要在这世上留下最后一抹痕迹。
界鼎再次盘旋而出,君北一步踏入其中,接着,就在众妖的惊愕之中,于那股巨大拉吸力的加持之下,化为一道流光,直接朝那片金海撞了上去。
即便鼎碎人亡,其中的海量资源,也会随之灰飞烟灭,毛都不会给妖族留一根!
“终究还是要用上啊!”
随着君北的长叹,一枚玉符从他的储物戒中飘出,呈阴阳二鱼互相咬合之形,柔润光洁,流转着玄奥的道韵。
此正是来地户世界之前,妹妹君果儿给他的那枚玄元玉符。无论他置身何地,只要捏碎白鱼,就会即时传送回玄天界,实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
只是那样一来,他所有的努力与收获,就此归零。除了他自己的肉身,他什么都带不走;甚至于此时被叩天印牢牢锁定之下,一旦开启强行传送,将会产生两种巨大力量的反向撕扯,很可能导致他肉身崩溃,结果只能是神魂与意识被玉符传送离开。
重新开始,从头再来,这怎让他甘心?
只是……奈何!
就在他人鼎合一、堪堪接近于一朵金色的浪花,而他就要捏碎玉符之时,一团霞光自鼎内空间闪晃而出,带着轻灵与俏皮,不停地在君北面前左右摇摆,像是在跳舞。
“大棒槌。”君北咧嘴,似在与一个生灵对话。
霞光中,正是不久前被他炼化的那条“大棒槌”。在炼化的过程中,君北都差点被吸干了,先变成一条棒槌。
像是在回应君北的低语,眼前的这团霞光陡然大盛,绽放出无比夺目的璀璨炫光。
然而下一刻,君北仿佛听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瞪圆了眼睛,其目光竟比那团霞光还要明亮。
咻!
被霞光包裹的大棒槌,一闪消失,再出现时,其极不规则又很是粗糙的顶端,堪堪与那朵金色的浪花触碰在一起。
风骤停,声骤消,那片翻腾的金色海洋,就此凝固,所有的金色浪花,似被冻结,保持着汹涌翻卷的形态而一动不动。
众妖也是一样,远远地站在那里,各自脸上依旧是凝固的狞笑与骇然,形如一座座雕塑。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如同一幅无比逼真的画卷,陷入了绝对的静止,时间和空间就此定格。
这其中,包括界鼎,以及鼎中的君北。其依旧保持着向上飞撞的姿态,似一只奔向烈火的飞蛾,却被一个相机及时按下了快门,最终只是形成了一张深刻而隽永的图片。
不知过了多久,宛若过去千万年,经历了一个个轮回;却又似是一刹那,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
君北像是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但是在醒来后,却记不清到底梦见了什么,只留下一道浅淡若无又极是模糊的记忆痕迹。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点光亮突然闪现,紧接着便是一轮朝阳在飞快扩大,将他连人带鼎包裹,令他感觉像是进入到了一个太阳之内。
眼前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炽白,让他什么都看不见,而在这种强光之下,眼睛产生的强烈不适和那种刺痛感,让他眼皮紧闭。
终于,整个世界包括他的意识,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近在咫尺的一面铜镜。
铜镜中刚才显示的动态画面,随之消失,成为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被鲜血染红的镜面上,模糊地倒映着一道瘦小的身影和一张稚童的面孔。
童子的双目中,此时满是惊骇和不可思议。
“白川!”镜子中的稚童开口,声音却是无比诡异的苍老与低沉,“告诉老夫,叩天印,如今何在?”
此时,距离遥远的上师宫中,白川老妖盘膝而坐。
他的面前,同样有着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镜子中的白川,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娇嫩如婴儿般的脸庞上,也出现了几道较为明显的皱纹。
他满面骇然,随即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与相隔遥远的那个稚童一样,随着叩天印的突然消失,与之心神上的牵连立被切断,白川老妖同样在第一时间便遭受到了反噬。
只不过,相比那个稚童,他白川对于叩天印的心神牵连要小得多,所以遭受到的反噬,也远比前者较轻。
作为地户世界中唯一的一件仙器,叩天印正是他与那个稚童共同掌握的,属于二人共有的本命仙器。
稚童名叫犹宰,正是朝帝城的主人。
他与上师宫的白川,便是这地户世界中唯二的天妖!
而能让这两大天妖同时遭受到反噬的原因,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仙器叩天印,已经毁于一旦,不存于世。
这可是仙器!是什么力量能将其瞬间摧毁?
而这种力量,为何又能让这个世界的空间可堪承受从而得以无恙?
还有,对于这种已经打破地户世界法则极限的力量,为什么此界的法则没有排斥的迹象,反而像是选择了无视?
这种种疑问,萦绕在两大天妖的心头,挥之不去,实在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去问一下,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需要一份现场的详细情报。”
“若是谁能提供有关叩天印的一些细节,将重重有赏!”
~~~~~~
时间回到事发之地,事发之时。
随着一点精芒乍现,终于打破了一方天地和时空的定格,就像是再度按下了播放键。
然而,还没有等画面继续流淌,那点精芒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扩大,刹那间便形成了一片滔天席卷的炽盛光辉。
整个世界,由此被无比刺目的雪亮强光所充斥,顿时令在场所有的妖族,都睁眼如盲,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漫天呼啸的风声似雷鸣般响起,成为了天地之间唯一的声音,而失明与失聪,也是成为了现场唯一的主题。
风吼雷鸣之声依旧在回荡,而强光忽然消退,于这极端又突兀的明暗转换之间,眼睛根本就适应不了,眼前的一切,像是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所有的强光,又重新凝聚成那一点精芒,一如闪现在当初,成为一个不知是结束还是开始的奇点。
咚!
声音短促而沉闷,震荡神魂,蕴含着一种无形又强大的冲击力,令在场几乎所有的妖族,集体陷入了刹那间的晕厥。
当那数个九级妖王立刻恢复清醒时,便发现那点精芒,已经消失不见,彻底无影无踪了。与之一同消失的,则是那片浩淼的金色海洋,以及代表印身的巍峨金山。
当然,还有那一人、一鼎,以及一根棒槌。
~~~~~~
垠蒙大泽。
东南边缘地带。
混乱之海。
高空之上,一点精芒乍现,似一颗星辰在闪烁。
随着那点精芒突然消失,一阵呼啸震耳的破风声由远及近。
一根毫不起眼的棒槌,自高空之上往下急坠,砸向下方深沉幽蓝、波涛滚滚的海面。
砰!
棒槌入海,浪花四溅。随着一个浪头卷过,即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
岁月匆匆,月仄月盈。时光于无声之间,悄然流逝。
一头金翅鹏鸟振翅高飞,于空中翱翔,其身旁更有一团火云在随行,拖曳出一道长而绚丽的轨迹。
鹏鸟背上,此时正端坐着两道身影,均是脸罩青铜面具,幽幽泛光。其中一人时不时扭头,看向与之并肩飞行的那团火云——毕方鸟。
“文太池,你说流月垣乾坤二主此番邀请我们赴约,是何用意?”
“当然是联合抗击妖族。我已经与他们谈妥了,此后流月垣,当成为我人族于地户世界中的第四股势力。人族三大宗门既然难以指望,那我们就独立行事,与妖族抗争到底。”
“只是……君北……不在,四大异族和乾坤二主,会听我们的吗?”
“你没听到如意和鹏鸟、毕方说过吗?队长依然活着,也许随时都会出现。要知道,对于队长上一次大闹天刑仓的壮举,流月垣方面和四大异族的高层,可谓是十分钦佩。便是三大人族宗门的内部,也不乏对队长推崇倍至之人。所以,眼下正是为咱们虎啸造势之时,只要队长一出现,那便事半而功倍,一切都水到渠成。”
“哼!恐怕,最低也有一半以上者,是眼红君北的收获吧?想想也是,一整个天刑仓的海量资源,放在哪儿都足够让很多觊觎者为之疯狂。”
“呵呵,那是君北以命换来的,理所当然也都是他的。他们……那些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之徒,想屁吃呢!”
鹏鸟背上的两个戴着青铜面具之人,正是翠姑与文太池。
地户世界,自那天天刑仓发生惊天巨变过后, 转眼间便过去近一年之久。
原初界的出入口,于半年前便关闭了,这一下算是彻底堵死了进入其中和中转原荒界的所有通道。
在这一年之内,先后经历过原初界的剿杀与反剿杀大战,又发生了天严城被洗劫一空之事;再后来,就是天刑城天刑仓的巨变,导致整个天刑仓被搬空,而妖族的仙器叩天印被毁……
如此种种,此界中人族与妖族,进入了全面对抗的时期。
彼此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相互对立与仇视也更加明显。双方之间,大大小小的冲突与战争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其激烈程度,日趋白热化。
由此,整个地户世界都处在腥风血雨和动荡不安中。而随着妖族通过地户世界的各大端口,源源不断地从其他界面调兵进来,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进一步扩大。
照此下去,人族一方,不仅永无宁日,且还有覆亡之忧。
面对这种极为严峻的态势,三大人族宗门终于有了一丝“放下成见、全面联手”的趋势;而其他的势力,如流月垣、四大异族,部分猎妖盟团队,甚至包括一些掠夺者中的“孤狼”等等,更是有着一种紧迫感。
眼看着妖族下了狠心,屠刀高举,一副不将整个地户世界清洗一遍决不罢体的架式,此界中以人族为首的诸族,于人人自危之下,为了活命,不得不抱成一团,开始与妖族拼命了。
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盟会的召开,地点就在流月垣。
然而依旧有不少势力和个体,在一些掠夺者的蛊惑下,还在想着投降与媾合这条出路。妖族对他(它)们的处理方式是,让这些投靠过来的充当先锋,递交投名状,然后根据各人的“战绩”,才考虑要不要取消他们的炮灰资格。
经过这一年时间的持续变化与激烈的对抗,如今整个地户世界的敌我态势渐趋明朗:妖族一方依然有着绝对的实力优势。它们的核心力量和高端战力,可以通过另外的几个界面的供给来继续保持这种优势;
第二方相对弱势,那就是人族的三大宗门和新晋的流月垣势力。总体来说,这四大势力对妖族都开始了积极的反抗;
最后一方,则是为数不多的观望者和摇摆不定者。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依旧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像鹌鹑一样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原初界既已关闭,那些帝子们都滚回去了吗?”翠姑问道。
“眼下的局势对于那些帝子来说,才是最佳的试炼场。据我所知,它们要分出个最终胜负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年。”
“如此便好。我还真怕它们都跑了。”翠姑声音透着寒意,面具后面的目光,尤显冷冽。忽又咧嘴笑道:“君北要是还不现身,可别怪我没留给他多少帝子。”
说话间,鹏鸟发出一声高亢的啼叫。
二人朝前望去,只见流月垣那粗犷广阔的轮廓,赫然跃入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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