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流动相较于生活的更替,居然显得格外的迟缓。
破碎的天幕,稀薄的空气,死寂的大地,遥远之外逐渐升起来的一轮明月。
这世界要死了,他又要死了。
没有终焉律者的终焉昭示了这个世界的结局,永远无法跨越试炼的,仅仅是残破的伪物。
所有人,都要死。
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人通常情况下只能死去一次,而在特殊环境下,这个数字却可能具有天文学的浪漫。
“阿波尼亚,我真正的的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的,对吗……”
他问着身旁的修女,然后就得到她一句最温柔的缄默,落地窗外面,世界在下着一场暴雨。
他曾有无数次机会,从封冻的大地上握起那一把燃烧着怒焰的大剑,亲手去终结这所有虚幻的一切,撕开这假象的面纱。
可最后呢,他心甘情愿的再一次沉睡,在合上眼睛前,手里只是攥着凭空生成的麦穗。
这次也一样。
“王凯文”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后路,他若是真的打算鱼死网破,绝对的力量会为他清扫一切障碍。
五万年里,他试过自己能想到的全部挣扎,最终也不过是让剧本重新翻到第一页。
最有希望的,竟然是一直被忽略,或者说一直当作工具利用的……
金绿色的〈珠露〉,是逐渐走向灰白的万相里唯一不会凋零的事物,也是他唯一可以在失忆时无负担使用的力量。
这种能力,能轻松治愈生物的伤口,可它对于治疗这个时代的创伤终归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神说该要醒来,去赞颂祂的名,去谢祂的恩,去领受祂的旨意,去,做祂最虔信的门徒。】
“阿波尼亚…在我下一次醒来之前,在我们再一次于黄昏街重逢的时候,就请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谢谢啦……”
他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混乱成如水的波光,然后在这些虚幻之物的拥抱里,修女小姐握住了他因为无力垂下的手。
挽回不了的,只有死亡。
他死了,然后要面临读档重开的困境。画面缓慢倒带到青年在失神中被千劫击倒,然后被安置在病房里的那一刻。
“我好困啊,阿波尼亚,要是能永远的睡着就好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阿波尼亚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望见了时光背影中无数次为他书写句号的自己。
“好。”
她将不会拒绝他的正当请求,这是她曾经向他承诺过的事情,也是她无数次践行的宣言。
可这并不影响她现在因为私心想要把他留的时间长一点,不需要太长,只要能够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好,睡个好觉。
这是属于阿波尼亚的誓约,是烙印于其根源的某一“源代码”,是她拥有独立自我的证明。
……
“晚安,凯文先生。”
——————
凯文不会想到总部的地下会别有洞天,硬生生的盖出了一个世界级别的研究所,这和梅比乌斯那经费消消乐的玩意儿不同,是真正的艺术品。
它的主人在布局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可以看到她甚至仔细拭去了角落的每一分灰尘,用特别的摆放方法限制了尘土的自然生成……
“嗯,〈专家〉那家伙就是这样,严重的强迫症让她在这种地方充满了奇怪的执着,如果不赶紧离开,我可不觉得她会放过你这个闯入者……”
“顺便说一下,我是〈讲师〉,不管你是谁,出于礼貌,维尔薇向你问好。”
凯文看着螺旋式上升的台阶走下一位穿着蒸汽与齿轮元件的女青年。
看上去应该是一位学者,风格上和梅比乌斯有很大区别,大致上她在保留少女系俏皮的同时又掺杂了知性的美感。
“是阿波尼亚让我过来的,她说你有办法解决我的失忆问题,你好,维尔薇。”
他尽可能用短而简练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来意,这些“天才”的脑回路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还是尽可能减少冒犯比较合适。
“阿波尼亚…她可不是什么应该提起的人物,但念在我曾经受过她的恩惠,乐意效劳。”
维尔薇用手指转动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签字笔,眉毛略微皱起,脑海里回忆起一个永远不该被放出来的披着修女外表的怪物……
那人不在〈至深之处〉关着,却往她这里送人过来,这是为什么?
“她对我说,我可以借此机会帮你解决〈极恶〉,使你免于受到她的纷扰。”
凯文按照阿波尼亚教他讲的一字一句复述,眼睛始终保持聚焦在维尔薇的帽檐上。
倘若他没有看错,那里镶嵌的宝石应该就是某位律者能量核心的碎片…能用这种东西做装饰,果然能被阿波尼亚标记的人都不是简单货色。
维尔薇视他尖锐的目光于不见,自顾自的翻箱倒柜找出一瓶瓶可疑的像是医用血袋的东西,把它们一个个串在输液架上。
她指了指旁边临时搭起的床铺,示意凯文可以躺上去接受治疗了。
哪怕是这样,她也没有忘记把手上的签字笔握的很紧,思考着紧急反制的策略。
她看过面前这个人的眼神,那是骗子的眼神,作为一名“大欺诈师”,维尔薇对这种人再熟悉不过了,她自己不就是嘛。
“来吧,相关的器具都准备好了,你躺到扫描仪底下就行,我马上帮你检查一下。”
她指着电子屏幕若无其事的向着背后的凯文说道,完全没有说谎的表现。
“恐怕现在是不需要了,维尔薇小姐……”
“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为〈极恶〉?”
维尔薇能感觉到自己背后传来的冰冷的杀意,神色一顿,却是缓和了下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观察力不错啊,我觉得我演的挺好的…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满意吗,说不定下次见面我会付你报酬。”
嗯,恭喜维尔薇小姐在扮演〈维尔薇本人〉的比赛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凯文笑着,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他能说他就是分不清状况,出于恶作剧随口诈她一下吗?
没想到还真是啊……
通过考验的勇士应该获得嘉奖,可揭露魔王伪装的路人总是难逃一死的。
“有求于人,难免有些疑神疑鬼。再者,或许是维尔薇小姐似乎太好说话导致的?梅比乌斯明明说过你们是同类来着。”
凯文的回答明显没有让维尔薇〈极恶〉满意,她一不做二不休,向着面前的人走近了几步。
“你既然是来找维尔薇的,那么来的是谁真的重要吗?”
“她们可以做到的我也行,她们做不到的我也有办法。怎么样…需要第二次机会吗?”
凯文只是笑着不说话,递给她一张画上阿波尼亚独有符号的纸页。
来者是维尔薇中的谁当然不重要,反正阿波尼亚能用“戒律”钉死其中任何一个人格。
只要真正的维尔薇醒来,他还是能达成目的。
“我好像明白了。”
维尔薇看到这东西,恍然大悟,一时间她的脸上也带上了苦笑。
“想知道什么?是要你原来的名字还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果然不管过了多少次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啊,凯文。”
被标记为敌对者的〈极恶〉维尔薇小姐欲哭无泪,只能暂时摆出顺从的态度争取缓和的机会。
嘿,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薅羊毛也该换着来才对,你不去找梅比乌斯找我干嘛,我不就一个工程师兼职武器研发者,还能骗你不成?
“我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凯文那张冰山面瘫脸恢复了平静,在维尔薇满是疑问的目光里他离开了这座地下密室。
原地只剩下维尔薇和体内的人格面面相觑。
“不是,他也没问什么啊,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总不可能是看本小姐风姿绰绰暗藏恋情吧?”
〈极恶〉这孩子单纯,平日里一肚子坏心思,但面对这种她也看不懂的事难免有些好奇。
她刚刚检查过了,自己的身上没有被下“戒律”,那张有阿波尼亚气息的文字也不过是单面恐吓,根本没有用到。
看着〈极恶〉吃瘪,其余被压制的人格只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了一些,心相中她们一致把“目光”看向坐在最高也是主位的那一个空缺的席位。
她还在睡。
〈本我〉的沉睡直接导致了她们这些衍生物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为了争夺那一个位置,〈极恶〉已经做出来太多的错事。
最后的最后,大魔术师揭晓了答案。
“V2V,这是那一张纸背后的文字,也是我们名字的简写,字迹潦草,仅仅能看出一点……”
“对着光,纸张表面由此正反面通透,可以看见背面我们的名字…正好写在阿波尼亚徽记的正上方,然后象征着我们骄傲的一角消失了。”
……
人格们只听到一声清脆的,仿佛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呈螺旋扭曲。
在地板抬升,将要触及天花板的一刻,即将被压扁的维尔薇看见光明自彼端向着自己消逝。
一行不起眼的黑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书写在她们最常佩戴的朋克风高顶礼帽上。
“时间,2158琥珀纪。”
这又是一句让她们看不懂,完全不知所云的文字,似乎也是它令刚刚的来者寻到了答案。
有什么纪年法会以琥珀作为度量单位?维尔薇没有听说过,她现在只想洗干净自己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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