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后。时间进入十二月。武兴十六年的最后一个月。
就在太子邹嵘、左尚书令丁疏琰两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在长兴府的形势波诡云谲之际,皇帝邹颙却出了点状况。
十二月初一第一次朝会过后,邹颙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身困力乏。一连十天都不见好转。头晕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奏疏都无法阅批。
皇宫以外的臣子里,尚书令丁奉第一个发现了端倪。因为经他签拟的奏疏,送入宫中后,却迟迟不见皇帝批复。他意识到了不寻常。
他找了个由头进了皇宫,想看看皇帝是个什么情况。
在宣成殿,邹颙强撑着疲乏的身体见了丁奉。
丁奉一眼就看出了邹颙精神怠钝。他大致明白了最近奏疏被皇帝积压的原因。
按程序“奏事”过后,丁奉忙问邹颙:“陛下,最近起居可还安好?”
邹颙一只手托着头,摇头回复。
“是……为何?”
“近来突觉头晕目眩,身困力乏。一连十天都不见好转。”邹颙用手揉着额两侧的颞颥。
“御医看过了吗?”
“看了,开了点药,不起效用。”
头晕目眩、身困力乏,丁奉心想会不会是劳累过度所致?
“陛下此症,若是进药也不起效,多是身累心郁所致。还请陛下少累少虑,多加歇养。”
邹颙闭上眼,没开口。
丁奉想了想,说道:“陛下,要不出宫调养一段时间,助于复全。”
“出去?”
“是的。”
“去哪里?现在到处又冷……”
丁奉向皇帝建议:“不需要太远,可去离长兴府最近的棠山苑。一来,棠山苑就在棠山脚下,避风聚气,二来,苑里草木葱荫,清新静怡,更益调身养心。”
邹颙想了想,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出过长兴府了。在这深宫大院里闷了这么久,也可以出去住一住。
“你说得对,正好也是一年多没有出长兴府了,那这次就出去住住吧。”他采纳了丁奉的建议。
“那臣这就去安排。”
“好。这次就在外面过年了。你跟我一起过去。”
“是,陛下。”
……
两天后,邹颙带上丁奉出发前往长兴府外三十里的棠山苑。临行前安排:政事移交东宫皇太子处分,尚书台由左尚书令暂领。
动身前,邹颙特意嘱咐“留守”的太子:“遇事戒急戒躁,沉稳有度。尚书令外出,左尚书令留辅,政事仰你二人。切记以事为重,勿与左尚书令意气。”
“是,父亲。”邹嵘向邹颙保证。
……
邹颙离开长兴府后,暂领尚书台的丁疏琰不愿意进东宫向太子禀事,索性就待在家中,尚书台也不去。他不去尚书台,自然不会有事务,没有事务,自然无需进东宫向太子禀报。尚书台里需要他签拟给太子的奏疏,他也不管不问。
如此太子也没有事情可做。他也不想见丁疏琰,连十二月十五的朝会都取消了。
邹颙离开长兴府后的前三天,城里太平无事。
……
第四天。十二月十六。
太子的东宫突然出了一个不小的动静。
薛元诏带着皇太子手谕,到兵部军器监,将库存的两千件东宫卫红甲全部运进了东宫。
东宫卫的铠甲跟翊卫军一样,都是由军器监供应。军器监备有库存,东宫卫铠甲有缺的时候就到军器监领取。通常一次就领十来件。
但这次东宫却领走了所有的库存。
薛元诏还从军器监运走了刀一千柄、枪一千支、弓五百支、箭矢五千发。
与此同时,太子邹嵘亲自到了翊卫军内营,向魏通“借”走了两千士兵,领进东宫。
这是东宫前所未有的动作。
……
夜里。丁疏琰府上。
丁疏琰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刘湶急匆匆地上门了。
东宫如此大的动作,刘湶要第一时间报告给丁疏琰。
“两千件铠甲,两千件兵器,两千翊卫军,你有没有说错?”丁疏琰焦急地问刘湶。
“没有错,我从薛元诏那里亲自求证的。”刘湶回答道。
“东宫竟然搞这么大的动作?!他们要做什么?!”
“我问了薛元诏,他说是要……”
“要做什么?”
“要缉捕乱党。”
“乱党?谁是乱党?”
“左令,小人就原话转述了?”
“说!”
“薛元诏说,左尚书令丁疏琰、景王邹峘,以及一众鹰犬,皆为乱党。”
“什么?!”丁疏琰又气又惊又怕,脸上的肉跳个不停。
“薛元诏还说,眼下陛下不在城里,太子正要趁此时机动手。”
丁疏琰坐不住了,立即派人去找景王、赵俨、裴缚过来商量。
……
丁府前院的书房里,当景王、赵俨、裴缚听说东宫已经“添兵添甲”要来“捕拿”自己一干人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三人没想到太子竟然要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
“消息准确吗?”邹峘再向丁疏琰核实一遍。
“准确。”丁疏琰瞥一眼旁边站着的刘湶。他信刘湶的话。因为刘湶是薛元诏的兄弟,薛元诏没有理由向兄弟说谎。
“那太子什么时候动手?”邹峘冷汗冒个不停。
“现在还不知道。一有消息刘湶就会回报。”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邹峘看看丁疏琰,又瞥一瞥旁边的刘湶。
“都想想办法。”
“要我说,直接跟他们拼了!”赵俨开口说道:“左令养的那两千人,如今该派上用场了!”
“怕是顶不住。”丁疏琰却摇头:“之前以为我们是主动的一方,养这两千人,做什么都绰绰有余。眼下东宫添兵添甲,我们却成了被动的一方。太子的东宫卫再加上两千翊卫军,已经有三千人了,又装备精良,我们这两千人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邹峘已经汗如雨下。
众人沉默。
“我们的人赢不了,但是翊卫军呢?”良久后丁疏琰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静到窒息的气氛。
“左令的意思是?”几人看着丁疏琰。
“并且,太子身为储君,却私自调兵,这正是自亡之举!”丁疏琰的脸色已经缓了许多。
几人眼见丁疏琰似乎已经想到对策了,连连追问。
“照我的办法,我们不仅能够自保,还能一举扳倒邹嵘!”丁疏琰自信地大笑:“太子想动兵戈,正好!他这是自取灭亡!”
“我们到底要怎么做?”众人等不及了。
“诸位,我们如此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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