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淮瑾正式接管皇陵之后,他在都水监的事务就都交由主簿韩棋负责。每日去朝上点个卯之后就奔往各处,频繁来往于落霞山陵墓与若叶肆。
若叶肆隐于闹市,店门不大,味道不显,是云都城里最平常不过的一间食肆。
“我昨日晚间收到了回信,魏家采买的石料是由魏氏的小辈魏同邱送来的,他是你五姨母的内侄,按照辈分,他还算你母家的表兄。”
淮瑾约淮岳在若叶肆二楼会面,他们商定好,若是公事便在若叶肆碰面,私事才好在三皇子府见面。
“原来是表兄……”淮岳放下茶杯,反反复复地咀嚼这两个字。
“魏家运送的第一批石料明日下午就会抵达落霞山,到时你去验收。”
“我去吗?”淮岳有些紧张,不知是听到表哥的消息紧张,还是验收一事令他紧张。
淮瑾却笑:“我若是不叫你去,只怕你半夜睡醒都要坐起来骂我。”
二人说说笑笑,淮岳这才冲淡了愁绪,又问起验收上的事情来。
“咱们先定了三分的料子,这结算款从何而来?”
“修建皇陵所需的款项皆从户部走,”淮瑾给淮岳夹了些菜,“明天下午金部司的李天勤李郎中会和你一同去验收,你这边验收无误盖了我的印章之后李郎中才会把钱款给他。银货两讫之后你在若叶肆二楼雅间设宴,请李郎中与魏家表兄洗尘,后面的事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淮瑾知道淮岳一直想同他生母那边的族人取得联系,这次不过是借个东风。
淮岳已然兴奋起来:“三哥,你可真行!怪不得你让蔡氏族人来做石料买卖,原来用意在此!”
淮瑾却揽了他的肩膀小声道:“在外头你切不可与魏家表兄表现得过分亲热,你母亲的事少有人知道,朝中除了遇芝还与你有些姻亲关系在,其余人皆不知道你此番同魏氏族人取得了联系。你只把他当作普通买卖人即可。再说,淮安的石料天下闻名,咱们让魏氏来送石料,恰恰显得咱们很有眼光,一心建好皇陵。”
淮岳虽成长了些,但少城府,淮瑾点拨几下他自然也就懂了,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盘算着明日宴后该怎么将魏家表兄留下来。
魏家在淮安也算是数得上的家族,家族中出仕的虽少,多是做石料生意的,但生意遍天下,财力十分雄厚。魏家除了远嫁京都的遇芝妻子和淮岳早亡的生母外,没有族人在此落叶生根,因而淮岳除了皇后之外别无所依。但如今五皇子淮年将满周岁,淮岳的身份越加尴尬了起来。
这次能够与魏氏族人重新取得联系,淮岳心中大慰,更知道这件事对他意味着什么,心中感激淮瑾,眼眶竟有些红。
他一把揽住淮瑾:“三哥,来喝酒!”
这酒还是朝华铺子里的,甘甜清冽,口有余香。
淮瑾看着他心中也有些感慨,想了想道:“有件事倒还要你帮我。”
“咱们是兄弟,你有事支应我一声,我肯定帮你办成。”淮岳颇有些江湖气,这句话他践行了一辈子。
淮瑾正色:“这件事很重要,我只能倚仗你。”他虽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淮年一出生,不止父亲在为他铺路,皇后亦然。你如今尚在福宁殿,有些事你做更便宜些。”
二人谈了许久,载义忽进来道岑望有事,请淮瑾忙完了早些赶回去。淮岳便回去预备明日验收一事。
到了书房便见岑望坐在蒲团上同朝华下棋,一见淮瑾回来她忙着去茶房备茶,将书房让给岑望二人。如今淮瑾事忙,常常一天见不到人影,岑望怕来不及只好遣人去若叶肆报信。
“知道你忙,咱们之间更不必兜圈子。这次建皇陵的木材采买一事,你是交给了袁胜道去做的吧?”
岑望颇为赞赏地看着淮瑾。
“是啊,老师,这障眼法还是您提点学生的,那些臣工们不便直接上手,交给他们私下的关系去做,最后好处还是进了他们的腰包,咱们也算是投石问路,与他们正式交好了。”
“是,不过你运气倒是不错,”岑望呵呵地笑,“你选的袁胜道与我恰好是同乡,这几日第一批材料就要进落霞山了,木材验收就由我去办吧。”
“那自然是好,砖石和木材是同一天验收,学生原还愁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师您便来帮忙了。”
“燕山许氏是冯田的关系,这关系离得不近。不过他只有一个女儿,许他女婿好处自然是给他女儿好处,想来他也是明白咱们心意的。”
听到这里,淮瑾心里微微一动。朝华此时恰好进来奉茶,茶香四溢,冲散了淮瑾的思绪,他对着朝华微微一笑,心里有了想法。
岑望似有所思,转头又问淮瑾:“不过,这修建皇陵最重要的一样材料,沙石,你是交给了谁去采买?”
淮瑾意味深长一笑:“自然是最重要的人了,这人您却不认识,是平康坊的一位独居娘子。”
岑望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这是何意?且不许卖关子。”
淮瑾忙正色道:“此人姓魏,名窕窕,外人都叫她窕娘,今年二十三岁,却一直未婚独居。”
岑望听见她姓“魏”,心中已有了答案,便道:“哈哈哈,原是如此。你做主便好。”
二人笑着闲话,这材料验收一事就如此定了下来。又与金部司的李郎中约好明日一早在户部司职上碰面再核对一下结算款事宜,真真是一刻不歇。
“载义,”他朝外喊了声,载义速速进来听候,“你叫载疏去查查冯田。”
“是查他本人还是家庭情况?”
这种情况很少见,载义有些摸不准。
“全部。再把慈姑请来,我有话嘱咐她。”
“是。”
第二日一早,淮瑾早早地上朝去。朝华收拾好了也正要去书房,迎面却碰上了慈姑。
朝华笑着给她请安,慈姑想起昨晚淮瑾说的话,连连道:“这些虚礼不必拘着,我来啊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慈姑一边说,一边挽着朝华的手去到静安居正房的议事厅。
“好,听您的。”朝华笑着答应,心下却奇怪,这议事厅她是从来不来的,向来是慈姑和一些议事的丫鬟仆妇在此,偌大一个皇子府,单靠着慈姑和张松管家。又见慈姑态度比之前更为亲昵,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是有事发生。
“从今天起,你白日里就别去书房了,和我一起在上房议事厅里学怎么管家。”
慈姑笑着说道,静安居上房里因为这句话掀起了风雨,霎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无人说话,落针可闻。
“这……这可是殿下的吩咐?”朝华很有些意外。
“正是,”慈姑脸上笑容更甚,“殿下说,府里也没个女主人,我呢年纪又大了没人帮衬,正好有你在,你帮着我管管,也学学这里头的门道。”
“既然是殿下的吩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还指望慈姑您多教教我。”
这话说得圆满,既向众人解释了事情起因,又捧着慈姑,自己却将姿态放低,很有些眼色。慈姑果然喜笑颜开,皇子府里的其他人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朝华的地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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