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面,回忆如刑满释放的春天。
往事如同慢放的电影一帧帧地在脑中重映。
青春悄然逝去,时光洪流奔涌不息,永不回头。
人被裹挟着向前走,可总有人一步三回头。
他们的心永远留在那年,留在那人身上。
活在回忆中,甘愿画地为牢。
沈砚川眼睛发胀,鼻腔发痒,喉结蔓延着酸涩。
回忆滋生出一只大手,无情地紧攥揉虐着他怦怦直跳的心。
尴尬的重逢,汹涌的情绪,沈砚川微皱了皱鼻子,缓缓转头,挪开了目光。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与狼狈。
沈砚川的动作落在谢允舒眼中,眼尾瞬间耷拉,嘴角的弧度垮下。
明明还在意,为何要这样?
是因为还没能原谅当年抛下他的自己吗?
谢允舒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也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可弯弯绕绕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称呼的生硬关心,与记忆中的人格格不入。
沈砚川黑眸一震,眉间渐渐收紧,凝起几缕焦躁,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的心,直白地告诉他,不喜欢这样的谢允舒。
迟迟得不到答复的谢允舒没想那么多,看到他脸色不对,还真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赶紧快步走到病床边,伸手按下护士铃,无意中多按了两下,泄露她急切又担忧的心。
谢允舒本来还想再开口关心一下他,心中踌躇间打算先观察一下他。
当她小心地抬眼望向他的脸,却看到皱成川的眉头时,她顿时打消了念头,动了又动的嘴唇最后还是安分地闭上了。
生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他赶出病房。
以谢允舒对沈砚川的了解,她相信无论他这些年经历多少,又有什么变化,唯一不会变得是他刻进骨子里的小性子。
别扭,傲娇,又固执,也心软。
既然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没有将自己驱赶出去,也证明她有机会。
大不了,自己再追他一次。
当务之急,还是先温水煮青蛙,让沈砚川再次适应并习惯自己的存在。
直到医务人员出现在病房,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医生和护士包围着沈砚川,谢允舒自觉退到一边靠近门口的角落。
她不知道的是,有道隐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背影。
在看到她往门口走去时,沈砚川骤然收紧手下的被子,面色阴沉,狭长的双眼微眯。
她竟然还敢再次一言不发地抛下自己?
暴戾的情绪吞噬着他的理智,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只要谢允舒敢打开这个门,他就将她永远囚禁在自己的身边。
无论使用的任何手段。
沈砚川身上的青筋暴起,蓄势待发,但用力的手指波及血管中的针头,鲜血顿时逆流。
临近他身边的护士率先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忙开口提醒并动手采取措施。
“沈先生,请你放松,鲜血已经开始反流到输液管中了。”
只是当事人完全不在意,手中的力度没有丝毫的收敛。
惊动其他的护士和医生,纷纷开口劝说。
躁动的人群,引起谢允舒的注意,她脚步一顿,下一秒立刻改变方向,着急地往沈砚川的病床走去。
在她脚步变换的瞬间,沈砚川霎时收回力量,低头垂眸间将暴躁的戾气敛去。
谢允舒转身后只看到人群中的他,苍白的脸色,头发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前,精致的五官透着木讷与无措。
这样的沈砚川,狠狠地紧捏了一把她的心,胸腔闷闷地喘不上气。
谢允舒心急如焚地拨开医务人员,在病床边弯下身,抓起他修长宽大的手,替他拨开遮挡住眼睛的碎发。
“砚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和医生说,好不好?”
她这一顿突如其来的操作,不仅连在场的医生护士全体惊呆在原地,连沈砚川也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
他略施小计,就诈出了她的底牌。
还是和当年一样,纯粹又真诚。
在谢允舒炽热的注视下,沈砚川忽然有些心虚,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低垂着眼眸,嘴巴缓缓张开,发出闷闷沉沉的声音。
“我...没事。”
听到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谢允舒绷紧的身体一松,只是手中细腻的触感在隐隐发烫。
这时的她才反应过来,情急之中自己竟然直接上手了!!!
谢允舒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护士终于解决血液回流的问题,医生趁机再次询问起沈砚川的情况。
面红耳赤的谢允舒,窘迫地面对着墙壁思过。
一切尽数落在沈砚川的余光中,眸光沉沉如墨,他的嘴角罕见地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舒舒,这次你别想再离开。
/
下午,雨过天晴。
只睡了四个小时的苏挽歆,强逼自己又眯了会,毕竟还有硬仗要打,身体必须得到休息。
她走到主卧的阳台,太阳顷刻将她包裹,只是她无暇感受这明媚又温暖的阳光,低头漫无目的地扫过星月湾满园的景色,每一处都有她与唐樾琛的影子。
唐樾琛离开后,她的心也不在了。
做什么都提不起任何的兴致,连喜爱的阳光也晒不进她暗黑世界。
床边柜上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苏挽歆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卧室。
“喂,妈妈。”
“歆歆,要不要考虑回家住一段时间?”
苏母从苏暮川的口中得知唐樾琛去国外出差了,苏挽歆现在一个人住在星月湾,担心她会无聊烦闷,也担心她会胡思乱想,所以特意打个电话邀请她回家住。
可现在的处境,苏挽歆远离苏宅才是正确的决定,而且她住在星月湾,比较方便行动。
“谢谢妈妈关心,我还是想留在这里,不过我会抽时间回家吃饭。”
“好,家里的门随时为歆歆敞开,妈妈等着你回来。”
虽然苏母心中十分疼爱苏挽歆,但同时她心如明镜,缺失父母的童年,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造就了苏挽歆的性格,与她保持着距离,才是她最喜欢的相处模式。
她并不会强求子女一定要在膝下承欢,只希望他们开心幸福,当然他们全家人都会尊重苏挽歆的每个决定,并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苏母没有勉强,在多关心几句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不久,唐母的电话也来了。
同样的,与苏母一样,也是询问她要不要回老宅和他们住在一起。
不过,苏挽歆照样是婉拒了唐母的邀请,也同样表示会抽时间回老宅和他们吃饭。
两通电话,无论是亲生母亲,还是未来婆婆,因为亲人们的关心与尊重,苏挽歆的心中升起些陌生的感觉。
忽然间,她好像有些懂得当年师父的话。
“深爱你的亲人与家人,会给予你勇气与力量,无惧人生的血雨腥风,值得你用生命去守护。”
年少的她懵懵懂懂,并不能读懂这句话的深意。
现在,她信心满满地确信,胜利只在他们手中,而她也愿意用生命去守护这一切。
苏挽歆整理好心情,走下楼去看看她的另一个“家人”。
一楼的房间,她打开房门就看到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的Lucky。
精气神十足的小猫,完全没有刚到新环境的应激排斥,反而是立刻圈地为主。
Lucky瞧见苏挽歆的出现,马上放下手中的玩具,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朝着她跑来。
在她腿边紧急刹车躺下打滚,不停地用身体蹭着苏挽歆的棉拖,同时嘴巴也在撒娇地喵喵叫。
苏挽歆心底一片柔软,顺应着它蹲下来,伸手毫不客气地肆意揉摸着它的毛发,樱唇轻启,温柔地回应着它的叫唤。
“Lucky,Lucky,Lucky...”
每次叫喊着小猫的名字,她的心中对唐樾琛的思念就会更深一分。
这是他亲自取的名字,与他息息相关的一切,她心中都会格外贪恋。
唐樾琛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你想爸爸了吗?”
“妈妈很想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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