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灿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塞进一条毛鱼,边吃边说道: “小兵,我们吃完饭去钓鱼吧!”
“不去。”
“你以前不是喜欢钓鱼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你为什么说骆良高家的牛是陈陆子家的?”陈灿还是不死心,想套话。
“不为什么,我觉得牛应该是陈陆子家的。”
“你觉得——应该是——”陈灿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话的尾音拉得悠长。
“你知不知道给家里闯祸了,不能是觉得,不能是模棱两可的,要讲证据。”
“我也没有证据,明天见机行事吧!”陈兵回答说。
“我还是离你远点吧!说不定引火烧身。”陈灿把碗筷送进灶房,就想开溜。
“别跑啊!我想跟你谈谈人生大事。”陈兵喊住他。
“什么人生大事,你先说,情况不对,我就开溜。”陈灿不好忽悠,没有往回走,侧身问道。
“你继续读书吗?”
“不读了,不是那块料,老头子张罗好了,9月份跟铁匠学做铝合金门窗,学期一年,第二年做满一年给4000块,到时可以买一辆便宜点的摩托车。”说起将来的打算,陈灿两眼放光。
陈灿的人生轨迹还是陈兵记忆中前世的样子,九年义务教育扫盲后,跟师傅学手艺。
“你呢?脑壳好了没有?是否复读?”
陈兵装作脑壳还痛的样子,说道:“一言难尽,时好时坏,将就着用吧!复读生不能考高中只能考中专。”
“是这样的,你复读一年考师范应该没问题,今后当小学老师吃公家的饭。”
“等我脑壳好全了再说吧!”
“我去钓鱼了。”
脚下有路无疑是幸福的,陈灿已经安排好了近几年的人生计划。
“我呢?”陈兵莫名烦躁起来。
想起庙里的大和尚说的话:“你要读三个初三。”当时以为他是胡言乱语,这下明白了。
前世复读一年,算是读了两年初三,重生在初三,中考失利,选择复读,正好是三个初三。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地想去见这个大和尚一面,请教一下佛家学说。
只能考中专了吗?1997年,大学生已经不包分配工作了,何况还只是中专生?
听见狗叫声,陈兵傻笑起来,真是庸人自扰之,手里已经有一百多万的金马了,还效阮籍穷途之哭?
狗子这是饿了,不满意了,主家只知道自己吃饭,忘记给它端饭了。
盛了一大碗白米饭,浇了满满一勺猪油,夹了几条毛鱼,端给狗子。
“桥本太郎,行个礼,给你好吃的。”狗子的名字是陈灿取的。听见客串主人的陈兵下达命令,狗子后脚立即直立,前脚像作揖不停地晃动。
“有赏!猪油配米饭,香喷喷的,给我好好地看家护院,不许偷懒。”桥本太郎像是听懂了,重重地点头,摇头摆尾。
找出课本,想复习,然则看了几页,陈兵就睡着了。
天黑之前,百胜与秋芬前脚刚踏进进门,冬芝像个跟屁虫似的,后脚就进来了。
“大哥大嫂,我跟你们说,小兵今天闯祸了。” 冬芝随即添油加醋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解说一番。
当然了,冬芝不忘记说自己摇头暗示之类的自夸之词,也不忘说陈灿在一旁帮助弟弟。
“这可如何是好?骆良高可不是什么善类,他是眦眦必报的人,明天怎么见分晓?小兵,现在没有外人,你给我说清楚。”秋芬气急败坏地说道。
依秋芬女士的脾气,要不是冬芝在场,不要钱的豆子肯定是掉下来了。
陈陆子家在陈兵家屋后,听见冬芝大嗓门声和秋芬的责问声,于是也来陈兵家。
进门第一句话,陈陆子开门见山地说:“小兵,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安排好了,明天上午9点,他们准时到场。”
“谁准时到场?”陈百胜皱眉问道。
陈兵伸出两根指,说道:“两个人,一个是卖家,另一个是村长。”
“小兵,你有把握吗?”陈陆子心里没底地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是你家的牛就跑不了;不是他骆良高家的牛,他赖不去。”
“哎!也只能这样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陈陆子脸愁得像苦瓜开口说道。
“咱俩说好的啊!真办成了,别忘记给钱。”
“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子。”陈陆子说完就回家了。
“给什么钱?”冬芝问道。
“帮陆子大哥找到牛,他给我100元。”
“那你也不能随便说骆良高家的牛就是陈陆子家的牛啊!”秋芬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随便说的,不做过多解释,明天水落石出。”
陈灿走进屋里,神采飞扬地说:“小兵,叫你下午一起去钓鱼,你不去,我今天收获满满:钓了19条鲫鱼,每条没有八两也有半斤,还有一条草鱼,大概有两斤多重。”
“今晚岂不是要大饱口福了?”陈兵回答说道,不等冬芝同意,就拉着她回去做饭。
秋芬摇摇头说道:“这孩子好像变了个人,以前跟他婶娘生分得很。”
陈百胜回答说:“那不是好事吗?”
陈灿迫不及待地展示他的成果,一股脑儿往地上倾倒,刹那间,20条鱼在地面上欢蹦乱跳,煞是壮观。
这符合陈灿的秉性:有喜事,不骚包一下,别人怎么知道呢?
当然了,这小伙子也有善良的一面,找了一根绳子,挑了四条个头大的鲫鱼串起来递给陈兵。
“拿回去给大伯和大妈尝尝鲜。”陈灿豪气干云地说道。
“你亲自送去不更好吗?”陈兵回答说。
“为什么我亲自送更好?你就是不想当跑腿。”
“你送去,你大伯大妈心里记着是侄子送的,知道侄子有孝心。”陈兵说道,然后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我送去,你大伯大妈心里记着的是儿子的孝心。”
“切,大伯大妈知道你没有去钓鱼,知道鱼是我钓的,你去送,也会知道是我的孝心。”陈灿露出一副我看透了你的表情。
“我去送鱼,他们会以为是我从你这讨要的,不知道是你主动送的,你的孝心不是打折扣了吗?”
“好了,不啰嗦了,知道你不想当跑腿,尽捡不利于我的方面说,我送就是了,你也别想偷懒,把鱼都剖了,吃不了那么多,腌一些留着慢慢吃。”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兵自言自语说道。
冬芝在灶房里烧火,听见兄弟俩的对话,忍不住乐了,说道:“你哥让你去送鱼,你就去啊!现在自讨苦吃吧!”
陈兵哭丧着脸,说:“婶娘,你就帮我一起剖鱼吧!老哥肯定在那边磨洋工拖延时间,等我事情干完了再回来。”
“还好意思说你哥,你不也是一样,我才不帮你,你自己慢慢剖。”冬芝往灶膛里添一大把柴火料,提着菜刀和切菜板到道场杀鱼。
刀子嘴豆腐心,口是心非,非冬芝莫属了。
鱼剖完,提井水清洗干净,陈灿双手靠背,像个老学究,施施然走来了,说道:“效率很高啊!我出去一会,你就把鱼都杀好了。”
陈兵懒得搭理他,都忙了四五十分钟,是一会儿的事吗?简直睁眼说瞎话。
不得不说,冬芝的厨艺值得夸赞,怪不得乡邻红白喜事请她去掌勺。
鲫鱼煎得金黄,鱼皮与鱼肉没有脱落,鱼头、鱼腰与鱼尾连在一起,没有少零件。
咸淡适宜,多一粒盐则咸,少一粒盐则淡,陈兵整整吃了四条,陈灿也吃了四条。
“小兵,明天要是证明不了牛是陈陆子家的,你就咬死不承认说过牛是陈陆子家的话,我就不信骆良高能把你怎么样。”陈灿边吃边说。
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果然没错。
胳膊自然是向内拐的。陈兵心里直乐:人不能貌相,堂哥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也是个腹黑男啊!
吃完饭,陈灿显摆起来,带陈兵参观他的卧室。因为他在房间里装了两个吊环,用以锻炼身体,桌上还有毛笔字帖。
陈兵暗想:“嗯!动静结合,这娃儿也是个上进青年啊!虽然我没考上高中,他心里嘲笑了,看在吃鱼的份上,算是原谅他了。”
回家,陈兵难免又受到秋芬一番盘问,她跟丈夫说:“明天你去修路,我留在家里。”
陈兵忙出声阻止:“妈,你别在家,你在家反而不好,万一证明不了牛是陈陆子家的,骆良高岂会善罢甘休?肯定会骂人的,人家骂你十句,你可能才憋出一句。”
秋芬白了儿子一眼,说道:“他要是气急败坏,打你怎么办?”
“所以我把村长找来了,当着村长的面,他不敢动手打我,他要是欺负我,我就哭给他看。不是还有陈灿吗?婶娘也在家,她是护犊子的主,什么时候吃过亏?”陈兵细解母亲不在家的好处。
秋芬望了丈夫一眼,百胜也正在望着妻子,两人显然没料到事情不可控制时儿子会撒泼耍赖。
“十五岁的人了,还哭给他看,亏你想得出。”陈百胜的心里话钻进陈兵的脑海。
“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小兵自己处理。”百胜一锤定音,不等秋芬说什么“可是”的话。
陈兵依旧一夜无眠,不像昨晚趴在窗口观察那般,听见狗叫声就起身扫一眼梨树而已。
桥本太郎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没有打瞌睡,看见闲杂人等靠近就会呐喊示警。陈兵决定明天奖励他一根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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