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章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仇青波的大案,这县里市里军队都来人了,查了几天没有头绪,也只好撤了。幸好范文章刚刚到任,板子还打不到他的屁股上。不过范文章领会了那个老太婆的意思,绝口不提倔老头带头挖田七的事情,因此他得到了很多东岛村村民的默默地拥护。
宿舍门口时常会出现几个手帕包着的鸡蛋或者一小条腊肉或者一小条咸鱼。走在路上也有不认识的社员亲切地叫他书记,偶尔还有人掏出皱巴巴的烟。
范文章是造反派出身的,没有什么基层工作经验。不过大腿根的不适感时刻提醒他,他必须琢磨那个老太婆的想法,怎么为社员弄吃的,弄钱。
范文章原来的一个革命造反派战友在甘肃写信给他,说自己患了大脖子病,要弄点海带吃。范文章想掏钱去跟社员买。结果他发现,苍蒲岛海带这玩意根本不值钱,没有人要,自己随便走下海滩就能薅一大把,晒干了就能寄了。
这玩意能不能换钱呢?范文章动了心思,秉着遇事不决找大耳的原则,他叫来了秦大耳。杨易听了范文章的问题,也是老怀甚慰,能开始动脑筋想赚钱了,那就是个好官啊。官员最怕庸庸碌碌,啥都不干,有时候庸官比贪官更可恶。
“范书记,我们这样,先了解一下苍蒲岛周围的海带生长的情况,然后再考虑是否能拿来换钱。”范文章觉得这个秦大耳今天笑得特别真诚,也很好看。
“对,教员在《反对本本主义》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出海转转!就让你叔带我们去转转!”
说干就干,范文章叫来了秦大宽,跟着大耳绕着苍蒲岛转了起来。
初夏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却不太热,范文章不禁诗兴大发。
“啊!我爱这蓝色的大海!它好像母亲一样滋养着万物!
啊!我更爱美丽的苍蒲岛,它好像父亲一样为我们挺起坚实的脊梁!
啊!我们是大海和苍蒲的儿女...”
秦大宽和秦大耳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年轻的书记,意气风发。
“大耳,你作首歌,给我们苍蒲鼓鼓劲!”范文章意犹未尽。
秦大耳不好扫了书记的兴致,拿出了一根银光闪闪的口琴。这口琴是百分百的外国货,大耳原来是不怎么愿意拿出来的。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能人,也不会有人质疑他哪里弄来的口琴。
一曲前奏吹完,秦大耳开口了,一开口就彻底震住了范书记。
“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边出生,海里成长!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海风吹,海浪涌,随我飘流四方。
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走遍天涯海角,总在我的身旁......”
“大,大耳,这是你作的歌?叫,叫什么名字?”范文章鸡冻了,鸡冻得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是啊,刚才听范叔作诗,你第一句就是大海像母亲一样嘛!这首歌就是我们联合创作的《大海啊,故乡》”秦大耳的拍马屁水平那是顶尖的,拍人于无形。
“太好了!太好了!快,我们快拿去给小姚,让她在广播站广播!然后我们要送上县里,送上市里!”范文章语无伦次了。
范文章虽然归心似箭,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要找海带弄钱啊!他们围绕着苍蒲岛转了一圈。有几个地方有较多的海带,不过因为岛屿周边礁石嶙峋,而且水流比较湍急,海带并没有规模化生长。
“书记,我知道哪里有海带。东北方向那个虾须岛附近,有一大片海带,不过水深大约3米,不是特别好弄。”秦大宽见大耳没有什么表示,就开口了。
“那里远不?”范文章也知道要弄钱必须有规模化的海带产地,小打小闹的弄不来太多的钱。
“不远,大约15公里,就在那边。”秦大宽指着远处一个荒岛。
“走,那过去看看。大宽,我来摇橹,你累了一早上了。”说罢,范文章就要接过秦大宽的橹。
秦大宽看向大耳,只见他暗暗点了点头,就将橹交给了书记。
范文章双手摇起了橹,开始的时候用力不均匀,小船就打起转来,越是用力,船越不听使唤。只几分钟,范文章就觉得双臂酸痛无比,紧接着大腿跟着打颤,哎呀,这些渔民一整天在海上漂着,那是要花多大的力,遭多大的罪啊,回到岸上还要吃不饱...
范文章在这一刻终于有一种感觉了,自己为社员弄口饭吃,那真是有意义的工作啊!
“范叔,这摇橹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要腿部,腰部用力,手臂的力气其实是用得最少的。来,我跟你一起。”秦大耳收起口琴,坐到了范文章的身前,也抓住了橹,开始一点点地教他用力的技巧。
很快,他们两个人一起将小船驶向了虾须岛。
果然,在虾须岛的东北方向,透过清澈的海水,范文章看到了大片的海带。大耳两下脱掉衣服,扑通一下潜入海底,一下就不见了。
过了十几分钟,范文章都等得有点害怕了,这个小鬼才从小船的另一侧冒出头来,先是将一只40多公分的大龙虾扔上了小船,然后扔上来一丛海带。这海带有巴掌宽,2米多长,一看就是好东西。
“范叔,这里是冷暖水交汇的地方,适合海带的生长,这片海带大约有个50亩,应该有钱赚。”秦大耳拉住船舷,一借力就窜上了船舱。
很快,大耳就找出了赚钱的办法,还是老办法,将海带当做药材卖给邓胖子的钦州药材公司,拿去做汤料包也行,当药材卖也行。
按照秦大宽的说法,类似的海带田,苍蒲附近还有几处,都比较深,不过也不是弄不来,只是原来没有人收罢了。
“行,大宽啊,你下来组织些不出深海的渔民,咱们弄海带!然后让村里的婆娘按照大耳说的方法晾晒,卖给那个邓胖子,我再去请他吃个饭,寻摸个好价格!”范文章现在也钻到钱眼里了。
杨易心中想的却是,趁着南越与北越打架的时候,怎么趁机占领多几座南海的海岛。现在占领并且守住这些海岛还是要花费很大,不过未来却有着非凡的经济价值和战略意义。
第二天,公社的广播站就响起了姚娜娜的甜美的声音。“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我们公社的范文章书记和秦大耳同志共同创作了一首非常好听的关于大海的歌曲,它用优美的曲调和动听的旋律唱出了我们渔民的心声!下面请听歌曲《大海啊,故乡》......”
姚娜娜最近比较烦,徐永权莫名其妙跟她分手了,非常的坚决。然后他一天到晚好像鹌鹑一样龟缩在办公室里,脸色惨白蜡黄,好像快死了似的。既然分手了,那辆凤凰牌自行车也就还给了徐永权。那个车子就放在徐永权的宿舍楼下,连锁都没有锁,说是谁要用就骑走,骑完了放回来就好。这可倒好,就有骑着这个车的年轻小伙经过姚娜娜身边的时候还故意猛摁铃铛,气得姚娜娜脸色铁青。
秦大宽也成了忙人,陪着范文章约邓胖子搓了一顿,这还是秦大宽第一次上公家的席面呢。接下来就是他牵头去弄海带,让村里的妇女加工,然后卖给钦州药材公司。粗略算了算,每个参与这个事情的人,大约一个月有个13元的收入。如果一家里面有两个人干这个,就比很多工厂上班的工人家庭赚得还多了。钱嘛,还是农主席来管,管钱秦大宽可不敢。当然,这个事情也只是在苍蒲公社内部消化,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杨易没有太掺和这个事情,只是让村民将不合格的海带的边角料送给他养猪。他准备要溜了嘛。
“大耳,大耳,你来一下!”秦大耳又被范文章叫住了。原来是出海换美金的事情准备启动了,范文章想让大耳也跟着去一趟,他现在知道了,这个神奇小孩真厉害,完全是个万能钥匙,能开一切锁!解决一切问题!一想到那首《大海啊,故乡》好像蒲公英一样向外传播,他的名字也会飞快地传出去,他更是莫名地激动起来。
这一次出海来回要8天左右,离开仇青波可能去小火山的日期还有15天,应该来得及。本来杨易没有准备去的,交易的对方是小纯一郎的人,那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是第一次,还是去看看吧,反正没有啥事情干。
“大耳啊,我听陈连长说,民兵营给他们派了一个迫击炮的小队,这还是你去找人弄来的?”范文章很是好奇,这个小子手可真长,药材公司,县里,军队啥地方都有关系。
“范叔,我就是去找了找赵书记,他帮忙联系的,没有找别人。”大耳说。
这就有点尴尬了,明眼人都知道,是范文章使了手段挤走了赵德昌,还顺带按下了谷金泉。
“赵书记说了,你做得很好,他很高兴能够将担子交给你,他要你再接再厉!”杨易倒是没有撒谎。赵德昌也觉得很意外,他也没有想到范文章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年龄到了,快退了,让这样的书记接替他,他还真是发自内心地欣慰。
赵德昌最近也很忙,他找了原来的老战友,将那几次跟秦大耳的谈话整理后写成了文字寄给了对方。原来是觉得自己快退了,这种见识要让身居高位的老战友看看能不能对他的工作有帮助。
结果那个老战友直接找了过来,不走了,抓住赵德昌就一顿写。本来还要抓秦大耳来谈的,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些内容很多太敏感了,拉这个孩子进来,谁都不敢保证以后不会连累了他,于是就当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思考吧。
“老苏,你这是何苦,为什么说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赵德昌看到那份厚厚的材料上面只有老战友一个人的署名。
“老赵,不是我自私,你还有个儿子,我的女儿已经确定牺牲了,埋在了越南。我老伴早就死了,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就剩下这副老骨头,啥都不怕。我知道你资格老,更不怕死,不过,你必须留下来,未来可能还要靠你去找那个秦大耳呢。你要保护好他,他可是宝贝啊!”苏杜陵握着老战友的手动情地说。
“老赵,我现在被打倒了,也没有负责任何的工作,还好,他们现在还没有把我怎么样,不过我有感觉,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些资料交到我认为信得过的同志的手里。”两位老人互相敬礼,然后赵德昌就目送老战友干脆地离去了。
赵德昌回过头,看着桌面上的一幅字。苏杜陵曾经是他的政委,两人只是短暂地共事,但是却成了一生的至交和知己。苏杜陵是高级的知识分子出身,他的一手魏碑更是能够登堂入室。
这次他千里迢迢来到北海,待了几天,忙完了文稿就走了,临行前给赵德昌留下了一副墨宝,写的是宋朝辛弃疾的词,《鹧鸪天.送人》。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赵德昌看着那幅苍劲的书法,一遍一遍地默念“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别有人间行路难!”
(https://www.mangg.com/id131464/56792989.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