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
一片阴冷肃杀气氛的扣押室内,一道略带磁性的女声如闪电般划过。仿佛惊动了潜伏在这阴暗房间内的幽灵,昏暗火光映照下的墙壁暗影全都晃动起来。
负责看守室内的侍卫们两列排开,谁都不敢正面直对飞掠而入的沈飞霜。那双勾魂摄魄的银蓝色瞳眸中有尖锐的担忧,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变成不分对象的怨怒。
沈飞霜看也不看周围人,直接跑到抱膝靠坐在墙角下的人身边。
火光围拢出一片压抑的暗影,坐在那暗影之中的魏长青像是个迷路的孩子,抱紧膝盖看着地面。那感觉,仿佛全世界都是光,单单他是在光芒之外的黑暗地带独坐着。
刚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呼唤,魏长青微微一动,刚抬起一线眸光便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倩影。
那一刻,他感觉原本黑暗寂静的世界,都被沈飞霜的影子哗啦一声打开了光明的通路。
“飞霜……”魏长青嘴唇有些苍白,微微地破了些皮,看上去如同缺水的小鱼。
“你怎么回事?”沈飞霜蹲下来,紧紧握着魏长青的手臂问道。虽然着急,但她还是放柔了声音,就像安慰着委屈得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幼童。
她眼中似水的温柔,却引得魏长青眸光狠狠一暗,无法控制地抓紧了她的手。
“飞、飞霜……”他好像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能记住、只能说出这一个名字。
“庄主。”身后突然响起一片跪地施礼的声响,沈飞霜回过头去,看到了白衣翩然却似幻影一般遥不可及的明子夕。
明子夕看着那两人紧握双手的样子,就像看着两只互相依偎、互遮风雨的流浪小动物般。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飞霜好像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高高在上的笑影,如同造物主看着自己覆手就可以打碎的卑微生物。
但那若有似无的笑影只是一闪而过,明子夕轻移身形闪了过来,微微弯下腰注视着孩童般面露迷茫的魏长青,“年轻人,好大的胆子呀。”
魏长青肩膀一耸,竟是用一种怨恨的尖锐目光狠狠看向了明子夕。他把这目光全都集中在眼角上,甚至能看清瞳孔中燃烧的恨火。
那不加掩饰的仇恨,让人感觉魏长青马上就会抽出利刃,将明子夕撕裂成千万片一般。
被那可怕的眼神惊出一头冷汗,沈飞霜还从未体会过这般清晰的惊惧。
那种眼神竟会出现在魏长青纯净的眸子中,对象还是她用全部柔情珍爱着的明子夕,两方都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可是怎么会突然间成了这种水火不容的架势?
“怎么?”明子夕只是微微一勾唇角,幽深的星眸像是一把锁,将魏长青的身影牢牢锁在瞳孔中央,“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长青!”明显感觉魏长青要动,那是一种颤抖着要冲破血脉一般的爆发力,沈飞霜吓了一跳,连忙倾身按住了那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
那一声冷喝仿佛唤回了魏长青的神识,他那神经质般紧缩的瞳孔骤然一松,眼中的恨火也消散了大半。
沈飞霜立起身,任凭魏长青紧抓着自己的手,如同孩童依偎母亲般抱着她的手臂,有些尴尬地看向明子夕。后者理解地点点头,像是欣赏什么一般看着这对感情甚好的男女。
“长青,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沈飞霜轻轻抚摸着魏长青的头发,试图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她不敢稍微放大一点声音,魏长青这般脆弱的模样是她从没见过的,就像稍稍一吼就会碎掉般。
“我……”魏长青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额头汗涔涔地紧贴着沈飞霜的手背。她感觉他的额头很热,像是发起了能令人失去理智、胡言乱语的高烧。
“师尊,他好像病了。”沈飞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切地看着明子夕道,“他的额头烧得厉害,是不是先让他去看看医官?”
“病得厉害,还能独身闯进我严令远离的密地?”明子夕轻轻挑起一道剑眉,那凌厉的眸光看得沈飞霜心里一沉,咽喉也干涩得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可是,师尊……”从进到这扣押室开始,沈飞霜的脑筋就没有清醒地转动过,全凭着一股本能般的急切,无论如何都站在魏长青这一边保护着他,“我可以做担保,长青他绝对不是刻意破坏庄规,所以……”
没等说完,沈飞霜的手就被重重拉了一下,险些被拉得侧翻摔地。她吃惊地停住话语,又嗔又急地低声道,“长青,你做什么?”
“我想跟你说话。”魏长青抬起头,纯净的眼神有点虚无,仿佛被刚才那莫名的恨火烧干了一切光彩般,看起来让人心疼。
不等对方回答,他使劲将沈飞霜又拉近了一些,刻意放低了嗓音,“跟你说话……”
沈飞霜眨眨眼睛,看到了魏长青眼中一掠而过的暗示的光。清清嗓子,她起身对明子夕颔首道,“师尊,我会问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明子夕轻轻挑高尾音,侧过眼眸深深看着少女。
沈飞霜一挺肩背,并没有在那凌寒目光的逼视下露出动摇,“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师尊可不可以让我单独和他说?”
并没有立刻回答,明子夕只是眯起眼睛看着沈飞霜,像是要看清她骨骼的每一寸纹路一般。僵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他突然风度翩翩地笑了,是那种最让少女沉迷的慈爱笑容,“可以。”
说着,明子夕一挥衣袖淡然道,“全都出去。”同时自己也转过身,一身白衣如同淹没在风雪之中一般,身形飘渺地当先走了出去。
眨眼间,亮着阴暗火光的扣押室内只剩下了沈飞霜两人。就像是那时两人在柴房中密会一样,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但是此时气氛并不温馨。
“好了。”沈飞霜蹲下身,抱住魏长青的肩膀往上一拉,逼他抬起头来直对自己眩惑的眼睛,“你真的闯进了师尊的藏书室?听说那是只有师尊自己能进的地方,周围布下了非常严密的隔离结界,难为你……”
“飞霜。”魏长青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神圣感,就像淡淡流转的圣歌般引人不得不安静听话。
他那种逼得人不敢多说的气势与沈飞霜不同,她是天生有一种凌迟人心的寒威,他则是一种引人仰望的纯净无瑕的圣洁。
“你要相信我。”魏长青双手握住沈飞霜一只玉手,干净的眉眼间没有一丝动摇,像是歃血宣誓的神圣武者一般。
“我相信你。”沈飞霜轻吸一口气,魏长青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异样,就好像有什么耀眼的东西从他那单纯的外壳中破痕而出。
“是它。”魏长青侧过身子,点了点后颈道,“是它带我进去的。如若只靠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接近守卫那么森严的藏书室。”
“……胎记?”沈飞霜伸出手去,轻轻一摸那彻底变成了血般艳红的三瓣花胎记。玉指与胎记相触的一瞬间,两个人都如遭雷击般重重一挺肩膀,仿佛在自己的胸膛中又找到了一个共生的心跳声。
两人对视一眼,魏长青继续低声道,“飞霜,自从那天我在你的房内看到了那把魔剑之后,我的这块胎记就一直在滚滚发热。它真的在生长,我没有说疯话。”
换是别人听了这骇人的言语,早就将魏长青当成癫人看待了。可沈飞霜却是认真地凝起眉眼,一丝寒冷的银蓝色眸光从眼皮之下游离而出,“继续说。”
“今日它尤其烫得厉害,像是在警告我什么。我无法控制自己,竟然直接找到了庄主最神秘的藏书室。那些高超的结界,在我面前就像完全没有一样,但是我能感觉到,是我的胎记所散发的滚热将它们破解了。”魏长青微微反咬起下唇,像是在忍耐什么,“等我进到藏书室之后……我感觉、我感觉……”
刚才还话语流畅的他就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抱住头颅说不出话来。
沈飞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声音略显沙哑却诱人如同催眠的魔声,“长青,不要怕。有我在这里,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飞霜?”魏长青像是小动物般从下向上抬起眉眼,眼角上有些微的水光。
沈飞霜坚定地点点头,“所以你说出来,就如同我相信你一样地相信我。”
魏长青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些温馨的夜,他与她互相安抚对方的孤寂,带着杏仁酥的甜香和温暖的笑语度过的日子。
她是他那绵长而晦暗的生命里,出现的唯一的光。
想到这里,魏长青也同样坚定地点点头,“我感觉非常不祥,就像看到那把剑时的感觉一样。我总觉得藏书室的空气中藏着什么不可见的东西,布满了整个空间,无所不在地包围着我。”
吸了口凉气,他靠近沈飞霜的耳畔道,“庄主他,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沈飞霜微微睁大眼睛,听着这简单但却暗藏恐怖的话语,脖子忍不住传来僵直的酸痛。
她莫名地想起明子夕的一句话,如同地震般在她的脑海中横冲直撞,“我已经,不能再等了。”
那时明子夕站在崩裂般云霾千重的长空之下,听完了那毁灭预言般的女娲之柱崩塌的消息,又深深看着沈飞霜小女孩般视他如父的表情,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些魔兽将出的恐怖预兆,那把魔剑妖娆到不可一世的深重颜色,明如虹濒临命危的节骨眼……
所有的一切,明子夕只用了一句话来回答:不能再等了。
他在等待什么,此时又等到了什么?
“听我说,飞霜。”魏长青拉起沈飞霜的手,轻轻覆盖在他后颈那妖艳而滚烫的三瓣花胎记上,“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只想告诉你我心中的不祥预感。还有,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
他微微一加力气,仿佛要将那三瓣花印在沈飞霜的掌心一般,“我都会保护你。”
沈飞霜僵凝着眉眼,长久以来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在这一刻到达顶峰,然后化为无限的感动和哀戚。
她无法回答,只是倾身抱住了魏长青宽阔的肩膀,手掌紧紧地贴着那三瓣花的胎记。
一丝丝血光在她指缝间微微透出,仿佛是那三瓣花的胎记,在沈飞霜体温的牵引下,真正开出了不祥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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