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吞天噬地的大火。火光将天幕浸染成诡秘的紫红色，目所能及之处尽是死亡和萧索。一个个带着尖头帽的巫师被牢牢地绑在树上，大火在他们脚下蔓延着将身体吞噬。
凄厉的哭喊声鞭挞在人们绝望的心上，一道道怨毒的诅咒被往来呼啸的风带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不远处，一个同样带着尖头帽的巫师手握魔杖面对着火光而立。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嘴角一抹浅笑，让人不寒而栗。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巫师嘶哑的声音被哭喊声湮没，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萧默猛然惊醒。
黑暗毫无预兆地撞入眼睛，她下意识打开床边的小台灯，暖黄色的光将房间朦朦胧胧地点亮。没有火光，没有巫师，没有哭喊。萧默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手摸摸额头，竟吓出了汗。
原来是噩梦啊……萧默放心地笑笑，还好，还好。她转过头看看窗外微微泛亮的天色，翻身下床，光着脚走去厨房打算倒杯水喝。
母亲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与往日一样疲惫的神色，刚关好门就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里，狠狠地吐了一通。萧默叹口气，熟练地调好一杯蜂蜜水，端了过去。
母亲略带歉意地接过水杯，声音染着醉意，“还没睡？”
“正好醒了而已。”萧默说着，转身便要回房间。母亲却意外地拉住她，“你要过生日了，想要什么？”
萧默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她，没想到她还能记得。“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吧。”萧默手指微微颤抖着说：“你、我还有爸，已经，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母亲微醺的笑意僵在脸上，缓缓松开手，别过头，“再说吧。”一缕头发从她耳边滑落，正好挡住时光在她眼角留下的皱纹。
“好。”萧默轻声应着，回到房间，关上灯。
爸妈离婚已经整整三年。父亲搬出家的那天，母亲一宿都没有回来。那是一个雷雨天，萧默记得很清楚，天空像被撕裂般泄出瓢泼大雨，阵阵惊雷炸在空中，道道闪电让黑夜亮如白昼。
她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裹着被子缩在电话旁，边哭边给母亲打电话。一遍一遍又一遍，可每次，都是令人绝望的机器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一直打到母亲回家，从傍晚开始到第二天中午。听到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她才放下手中的电话，身体僵硬着直直地昏了过去。
忘了在医院住了多少天，她只记得从那之后，自己再也没流过眼泪，也再也没见过父亲。
那年，她十三岁。
……
萧默最近总是做那个噩梦。焚毁了一整片森林的大火，哀号的巫师，阴冷的笑容。每一次她都浑身是汗地惊醒，那梦境太真实，就像，寄宿在身体里的前世记忆。
如果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比现在更好过一些？萧默蓦地蹦出这个想法，却又马上被自己嘲笑回去，怎么可能，又不是在演穿越剧。
再过两天就是她十六岁生日。她知道母亲是肯定没办法和父亲一起陪她吃饭了，但她还是想见见父亲。于是，趁着是周末，萧默便偷偷去了父亲的住处。
其实萧默一直知道父亲住哪里，只是一直不敢去找而已。她怕父亲会像当初离开时一样绝情，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愿。
一路上，萧默想了很多见到父亲时的场景，想了很多自己该如何反应。只是没想到，在路过父亲住处旁边的咖啡馆时，竟从窗外看到里面母亲和父亲的身影。
萧默愣了愣，随即也进了咖啡馆。她偷偷坐在能听见父母说话又不至于被发现的地方，翻着死贵的菜单，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
“过两天就是萧默的生日了。”先开口的是母亲，“她想让我们一起吃个饭。”
父亲没有回答。
萧默偷偷摸摸地向父亲那里看过去，却被一片花花草草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才听父亲开口道：“就告诉她我很忙吧。”
“你忙？”母亲的声音提高了些，“三年了，你都三年没见过女儿，她只是想跟你吃顿饭，你就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是我对不起她。”父亲叹口气，却没接着说下去。萧默捂住嘴，鼻子酸酸的，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咖啡适时地端了上来，萧默赶忙端起来喝，又烫又酸苦的滋味一下子填满舌尖，却转移了些心里的难过。
“就为了那个女人？”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看似风平浪静中掩藏着哀怨和痛苦。或许那就是母亲夜夜买醉晚归的理由吧。
“你知道我爱她。”父亲沉声道：“你也知道我当初结婚是被你逼的。”
“我逼你？”
“不是吗？”父亲站起身，盯着母亲道：“当初如果你不给我下药，怎么会有那个孩子，我又怎么会和你结婚？”
母亲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父亲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斜睨着母亲，“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下周我就要和她结婚了，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父亲说完，便大踏步离开了咖啡馆，一如当年离开家时，连回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萧默不知该如何接受刚刚父母谈话里的那些她从未听过的内容，只是忽然觉得那个她叫了十多年“爸爸”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母亲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哭泣，没有声音，安静得，像个死人。萧默有些担心地看过去，却发现母亲突然没了踪影。她着急地站起来就往外面跑，没想到却一把被服务员拉住。
“小朋友，还没买单呢。”服务员皱着眉看她，脸上透着不耐烦。
萧默看了看父亲留在桌上的钱，忙指着那里道：“用那个钱付就行，那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打断。萧默的心猛地一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拼力甩开服务员的手，跑到外面。
外面一片慌乱。一个女人躺在马路中央，鲜血在她周围盛开成一朵诡异刺目的蔷薇。往来的行人车辆都停在那里，仿佛时间就驻在此刻。
萧默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慢慢地走向马路中央。她每向前迈一步都在暗自祈祷，可就在看见父亲那张惊愕甚至是痛苦的脸时，彻底陷入了绝望。
那躺在地上的女人，是母亲。
“萧默……”父亲竟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那是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未有过的样子。
“她，怎么躺在地上？”萧默不敢再走近，只是勉强站稳，抬头看着父亲，露出孩子般单纯疑惑的神情，“爸，地上凉，你怎么让妈躺在那儿？”
“萧、萧默……”父亲一把抱过萧默，孩子是不是受到惊吓，脑子变糊涂了？！
完全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萧默猛地推开父亲，像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大喊着：“是你害死了她！就是你害死了她！你知道我们三年来是怎么过的吗？！我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点儿！”
父亲错愕地看着萧默怨恨的表情，他的女儿，那个总是拉着自己要听故事的孩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救护车在这时赶来。医护人员将已经昏迷的母亲抬到手术车上，快速推上救护车。父亲走过去想跟着去医院，却被萧默一把推开。“不需要你。”萧默冷声说着，自己跳上了车。
车内一片忙乱。护士们在做基本抢救，可看上去却没有什么效果。萧默看着母亲瞬间苍白衰老的脸，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未等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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