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虽然成功逼退了梁旭,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付出代价。
褚子璇被砍中了小腿,伤口深可见骨,没办法继续逃跑,因此被藏在了庙里。
伤势太过严重,只能先勉强止住血。
褚子游出去寻找大夫,只好留她一人待着。
没想到他前脚刚走,褚子璇身上的血腥味过于浓重,还是把她给暴露了。
禁卫军第一时间发现后,对于这个西域公主还颇为忌惮。
但发现她身上的手段几乎使尽后,才放心地把她看管了起来。
褚子璇身份过于特殊,毕竟没有尉迟敛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自杀了她。
而她则因为伤势重,不方便移动,怕过程出个什么状况,因此只好先通知尉迟敛这个消息。
好在那个庙离摄政王府不远,闲着也是闲着,尉迟敛不介意亲自去看看。
……
等到了庙里。
禁卫军原本团团围着,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尉迟敛披着一身寒霜,面容冷冽,入目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颇有些狼狈的少女。
即使处于如此险境,她也十分镇定,猫眸明亮,定定地看着尉迟敛。
褚子璇表面不慌,但心里还在祈祷着褚子游快点回来。
运气实在是倒霉,这么快就被禁卫军发现了。
她也不意外尉迟敛亲自来,毕竟凡事总要亲眼确认才肯放心。
只是本以为自己做好了拖延时间的准备,在对上他冰冷阴鸷的眼眸时,话硬是干涩在了喉咙里。
男人在走到距离褚子璇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哥呢?”
四目相对,褚子璇喉咙一紧,没有言语。
尉迟敛也不恼她的沉默,手一伸,旁边的侍卫立马就递过来一把剑。
等到脖颈处一抹冰凉抵了过来,褚子璇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似乎都感受不到小腿疼了。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不是吧,尉迟敛这么干脆利落吗?都不继续再问问?
而他的耐心的确没多少,既然不说话,那么就直接上西天吧。
脖子凉飕飕的,确认他不是在威胁,而是真的想杀她后,褚子璇缓缓蜷紧了手指。
她不会求饶。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只不过,说什么,会让尉迟敛有所动容呢?
到底应该说什么?
褚子璇的大脑飞快思考着。
尉迟敛见她半天不说话,唇角微勾,倒是佩服她的傲气。
他们等会儿守株待兔,褚子游肯定会回来的。
如果他回来看见妹妹的碎块,想必一定会很高兴吧。
想到这里,尉迟敛的心情舒畅了一些,手腕微转,就要有所动作。
在他即将砍下褚子璇脑袋的千钧一发之刻,她声音微尖着开口了:“你是不是在找朝惊枝?!”
死亡凝视下,她的声音暴露了那一丝恐惧。
褚子璇的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
如果她没有赌对,那么只能乖乖受死。
只不过,脖子虽然凉着,但还在。
这样说明——
她赌对了。
褚子璇的身体有些虚脱,出了一身的汗,面色苍白着,但舒出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为自己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可笑。
居然会把赌注押在那个可恶的朝惊枝身上。
她扯起一抹嘲弄的笑,转瞬即逝。
但没有逃过尉迟敛的眼睛。
他心头微堵,依然没有移开剑,冷声问:“你知道她的下落?”
“……”
褚子璇沉默了一下,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周围默默竖起耳朵的将士们都无语了。
原来不知道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尉迟敛微微歪头,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你在耍本王?”
这次,他周遭的气息依然很平静。
但是冷意和杀意却更重了。
褚子璇知道,自己一旦再不交出点有用的东西或信息,必死无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朝惊枝不见了,而你想控制她,对吧?”
尉迟敛没有说话。
但褚子璇知道,她应该是说对了,因此也有了几分底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她,不仅仅只是想控制的心思吧?”
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灵。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从宫宴开始的一切,尉迟敛对朝惊枝的表现,似乎透着些许不正常的在意。
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就算逃跑了,也不应该如此大动干戈。
在逃跑的途中,褚子璇细心的发现禁卫军寻找朝惊枝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
因此添油加醋的想一想,试探性的一说,看见尉迟敛没有反驳,褚子璇便知道自己起码猜对了一大半。
是不是实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拖延时间。
褚子璇叹了口气,在身上摸了摸。
禁卫军立即紧张了起来,刚想上前制止她的行为,却被尉迟敛一个眼神给硬生生退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耍什么把戏。
但最终,褚子璇只是摸出了两颗豆子模样的东西。
一颗大的,一颗小的。
它们通体晶莹泛光,看上去似乎还颇为柔软可爱。
但尉迟敛知道,这东西一定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褚子璇紧接着淡淡解释道:“这是我们西域独有的情蛊,一枚子蛊一枚母蛊,只要给对方种下子蛊,无论男女,都会彻底倾心于拥有母蛊的人,忠贞不渝。”
倾心……
尉迟敛的剑彻底放了下去。
褚子璇余光瞥见,唇角微微勾起,想不到堂堂摄政王,居然会为这种小玩意而松动心思。
她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担心对男子无效,语气十分笃定,“我绝对没有骗你,在西域的书籍上也是可以查到的,但数量十分稀少,我也只有这一对。”
褚子璇顿了一下,模样略微遗憾,“本来还想着给我未来的心上人用,但若是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杀我。若不然,我宁死也会捏碎这两枚蛊。”
听到这里,尉迟敛算是明白了,这小公主是在拿情蛊当作求生的筹码啊。
他也对西域的情蛊略有耳闻,模样的确和书中大差不差。
只是之前,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如今一看,尉迟敛竟然犹豫了。
他一想到放荡不羁的朝惊枝从此变得对他言听计从,并且把身边那些男人全都杀了的样子,就分外有趣。
最重要的是,她就不会离开他了。
她是有多肆意,居然连皇位都不在乎?天下多少人眼红的位置,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就这么想逃离他吗?
而且,论身份地位,论相貌,他哪点不如那个死文人还有那个死小孩?
想起朝惊枝当初的戏弄,尉迟敛一口气就咽不下去。
怎么着也得让她还回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有多幼稚。
偏偏这时候,褚子璇循循善诱道,“怎么样?到时候,她就会成为你的奴隶,绝对忠诚,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哪怕作用没这么厉害,她也要不断的吹嘘。
毕竟这可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一旦尉迟敛动摇了,褚子璇就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
因为她也感受到褚子游似乎快赶回来了,她现在一定不能死。
真有这么神?
一旁的侍卫们都听得咽了咽口水,西域的人果然毒啊,这种控制人心的东西,幸亏稀少。
要不然,恐怕天下得大乱。
尉迟敛也没急着说放过她,淡淡问:“怎么用?”
褚子璇猫眸闪过一丝狡黠,不上套,“你先让他们出去,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骨刺微微皱眉,觉得不放心,“殿下,不可……”
但尉迟敛一个手势,使得骨刺还是不情不愿地带着众多禁卫军出去了。
清场后,褚子璇的身体也没放松多少。
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才是最危险的人物,庙里的禁卫军加起来也敌不过他。
褚子璇默默计算着时间,慢吞吞说着:“子蛊遇水即化,只要服下就可,母蛊同理。但若是任何一方的蛊出了意外,那么就会失效。”
她还是没吐露完全信息。
不同于普通的子母蛊,在情蛊中,子蛊比母蛊重要。
子蛊一旦出事,那么母蛊便会遭到反噬,宿主便会受不小的内伤。
褚子璇知道朝惊枝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恶意希望她最好出点事情。
这样尉迟敛也不会好过。
也算是让她小小的报复一下。
尉迟敛若有所思,伸出了手。
褚子璇手指微抖,咽了咽口水,“你还没说会放了我。”
“要么现在给本王,要么现在就去死。”
尉迟敛面无表情说着。
褚子璇睁大了猫眸,他不怕她把蛊给毁了?
但是她惜命,因此只好不甘心地抬手。
过程尽可能的慢,还在拖延着时间。
哥哥,快。
褚子璇心中默念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时,揪起的心才得到一丝宽慰。
尉迟敛的目光已经露出了不耐烦,同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三、二、一……
就在她刚把蛊交给尉迟敛的时候,本就破了一块顶的庙内突然被扔了一颗毒烟进来。
尉迟敛刚想出手去抓褚子璇,但是却碍于手心里娇弱的情蛊,硬生生停了动作。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给了褚子游带走褚子璇的机会。
褚子游打横抱起妹妹,在浓浓毒烟的掩护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尉迟敛有条不紊地服下一颗解毒丹,没有追击。
追人什么的是禁卫军负责的事情。
看到那诡异的白烟,骨刺就知道不对劲了,摆了摆手。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禁卫军们就已经立刻去追赶了。
尉迟敛从毒烟中缓缓走了出来,神色如常。
骨刺赶忙迎了上去,松了口气,“已经去追了。”
“嗯。”
尉迟敛点了点头。
等回到了府里,经过一路的思考,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连朝惊枝的人都没找到,何谈下蛊?
但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白跑了一趟。
毕竟他不信朝惊枝这辈子也不露面了。
尉迟敛看着掌心里晶莹的两枚蛊,仿佛看到了朝惊枝温柔眷恋的模样,心头微动。
又想起了褚子璇试探的话,让他的心紧了紧。
不,不对。
他对朝惊枝能有什么心思,只不过是因为她跑了不爽而已,对,非常不爽。
尉迟敛不愿意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
他颇为小心翼翼地把情蛊装了起来,旋即露出个满意的笑。
意识到自己在笑后,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硬。
……
接下来的十日,尉迟敛又陷入了忙碌之中。
大漠和西域进攻晋国的计划失败,嚣张的气焰熄了不少。
而他们的王子和公主也逃了回去。
这也间接的让他们愤怒想寻讨伐借口的心思没了。
一边唏嘘着尉迟敛居然没下死手,一边庆幸着王子没事。
这一战,也让他们知道了尉迟敛的狡猾。
他们明明策反了镇北王,却依然中了计。
尉迟敛背地里养着死士,御卫军和禁卫军的战力也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弱。
可以说一切都是装给大漠和西域看的。
而一些内部人也知道,晋国这次能顺利击退外敌,也有他们的功劳。
如今三个国家很难说谁占据绝对优势,呈现相互制衡的局面。
一旦其中一个垮了,那么另外两个瓜分完,就会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长远看来,晋国不能灭。
默契的是,大家都没提战争的事情,仿佛就这么戏剧性的落下了帷幕。
经过这次,大漠和西域也清楚了晋国深藏不露,就算经过了叛乱,但底蕴仍然摆在那里。
更何况,尉迟敛也不是吃素的。
「战神」的荣誉是他一个一个人头堆起来的。
刚爆发时,他也上了战场热热身。
亲眼见过那杀伐果断的场景且侥幸活下来的异国士兵们无不闻风丧胆。
同时,尉迟敛依然没有放弃打听朝惊枝的下落。
毕竟他们一行人如果出现的话,光是外貌都颇为惹眼。
可又过了半个月,整整一个月了,音信全无,宛如人间蒸发。
“殿下,您在……练字?”
骨刺走了过来,如往常一样汇报事情,却瞥见尉迟敛拿着毛笔在写字。
尉迟敛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写了两三行的「枝」字,旁边甚至还画了两三道树枝。
他脸色一黑,立马把纸揉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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