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队伍此时正往北去,沿途多山林,山路难行,大部分逃荒之人或推独轮车或用扁担挑着家当,再加上老弱与孩童,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偶尔碰见山林也会停留一日两日自行寻找能入口的粮食,不拘着野果或者野菜,只要能入口,没人会嫌弃。
之前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停留一日,如今再赶路,竟从早上一直到了太阳升到正中时才休息。
一路走来,山林众多,队伍一停下,村里人便相互招呼前去林中寻找能入口的东西。
只是原本一日的路程也没能走到,夜里将就休息,早起又走上一阵子,这才停下休息。
舒婉瞧着倒霉蛋已经背了背篓跟在人群后头进了山林,便也提了篮子追上去。
然而苗凤娇打着将人卖去地主家的主意,不愿这时出现意外,便拦着不肯让舒婉再去。
舒婉甩开她的钳制,“怎么,你们不给我吃喝,还不许我自谋生路?”
一听这话,苗凤娇顿时恼怒,“你敢说这两日你没吃喝?那……”
到底不敢说出芋头的事,她忿忿道,“你一女子能不能消停一些。”
舒婉瞧她不敢声张,撇嘴,“嫌我不出去找吃的是你,现在出门寻找阻拦的还是你,都说后娘心狠,你倒真应了这话。要我不去也行,给我拿粮食。”
眼见着苗凤娇变脸,舒婉嗤笑,“不舍得就不要瞎逼逼。”
说完舒婉不再看她,拎着篮子快步进了林子。
倒霉蛋名声响亮,人多的地方不自然不会让他跟随,舒婉瞧着周围环境,直接往人最少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瞧见倒霉蛋,只是倒霉蛋似乎并没有那么倒霉,此时正对着一堆蘑菇在念念叨叨。
舒婉好奇他再念叨什么,便凑过去听,就听对方念叨:“在下腹中实在饥饿,要采取各位填饱肚子,只求各位不要有毒……”
噗嗤,舒婉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怀谦吓了一跳,没蹲稳当,竟呆坐地上。
他扭头看向来人,舒了口气,“姑娘,怎么又是你?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怀谦本就肤白,因着病弱,一张脸更显得白净,而在受了惊吓后一双眼睛泛着震惊,很是取悦舒婉。
如此极品,竟还单身,若非霉运罩顶,怎能便宜了她!
即便为了能多吃两口饭,这男人也得拿下!
舒婉面上含笑,“我瞧着你祈祷的虔诚,便不忍打扰,抱歉。”
这声道歉并没有多少诚意,不过谢怀谦似乎也不在意,他长舒一口气摆摆手拉开与舒婉的距离道,“那日我与姑娘说的话并非假话,姑娘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
他低下头去观察地上的一丛蘑菇,有些拿不准到底能不能吃。
舒婉在他旁边蹲下,说,“如果我不远离呢?”
规劝几次对方不听,谢怀谦便不再劝,只无奈道,“那你怕是要倒霉了。”
“嗯。可我前日与你分开后也没更倒霉。”舒婉指着蘑菇说,“以你倒霉的程度来说,这些蘑菇有毒的几率大不大?”
闻言谢怀谦面露纠结,半晌叹息,“各半吧,总归死不了。”
活到这么大,倒霉的事的确挺多,有几次也险些丧命,可每次又都能化险为夷,不得不说一声稀奇。
唯一怕的便是这蘑菇中掺杂着有毒蘑菇,他吃下去兴许只是拉虚脱半死不活,于他母亲跟兄长来说,可能便是灾难。
可这山林早不知被多少波人扫荡过,能找到这一丛蘑菇十分不易,就此放弃也的确不甘心。
他目露心疼,犹豫不决。
舒婉却点头,笑道,“我认识。”
谢怀谦眼睛一亮,“那……”
“我告诉你。”
舒婉伸手将蘑菇拨开,发现里头竟有好几种菌菇,而且她所言也没说谎,不管原身还是她自己都是认识这些菌菇的。
她指着其中掺杂在中间的几株株平平无常的蘑菇道,“别看它长的平常,只要这一株,便能要了人命。”
“啊?”谢怀谦吓得呆住,额头冷汗涟涟,“这……”
说着谢怀谦起身,弯腰道谢,“在下谢怀谦,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如今食物紧缺,这些林中所能入口东西多半都被扫荡过,能找到这一丛并不容易。放弃不可能,拿回去可能便会煮熟一家分食……
倘若没有舒婉提醒,他带回去后,一家三口吃下……谢怀谦根本不敢想这后果。
舒婉含笑看他,“救命之恩,你拿什么来报?”
谢怀谦一愣,似乎没听清楚,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伸手便想去掏钱。
“不用这个。”舒婉伸手阻拦,她已经找到突破口,目光落在谢怀谦俊俏又略显病态的脸上,如同一只偶遇绵羊的大灰狼般开了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谢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样的话在古代来说其实非常不妥。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在逃荒路上被买卖,那也是由父母做主,身不由己这词在古代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虽然是你,也是个体,却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像舒婉这样,不过帮谢怀谦辨别了蘑菇有毒无毒便挟恩求报之人还是非常罕见的。
然而谢怀谦不傻,相反为人很是聪慧。
年幼时便因为脑瓜子好使曾被人断言为难得天才,这样的事仔细思索便想明白。
谢怀谦恍然道,“我听说有一家继母不慈,亲父缘浅,想要卖女儿给地主家,那将被卖的人便是姑娘?”
舒婉并不奇怪谢怀谦知晓这事。
苗氏与舒桂山打算卖掉舒婉已经不是秘密,谢怀谦他们一家所在村子就在徐宁村后面,听说此事也不稀奇。
舒婉点头,“是。”
谢怀谦眉头紧锁,忍不住叹息,“舒家之所以卖女,盖因粮食短缺,不论钱或者粮,都能解姑娘之困,可在下一介书生,家中存粮亦不多,更无几两银钱,恐怕难以帮到姑娘。”
他心有愧疚,从袖囊中取出一个青色荷包取出一角银子递给舒婉,“姑娘,不如你拿去交给你父母,先度过眼前难关再劝说他们打消念头,全家共同渡灾,若是不够,以后我再想办法贴补其他东西,如何?”
短短几句话,舒婉便明白,这谢怀谦是个端方的正人君子,并不愿由此占人便宜,这也越发让她坚定选择他的决定。
人好又短命,上哪找这么合适的人去?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也实话实说,总不至于见了两面让她情根深种。
这人面相的确长在她的审美上,以后如果能喜欢上,两人也能相处不错固然是好,如果相处不好,那不如盼着对方早死她做寡妇。
舒婉摇头,分析道,“我家并非完全没有钱粮。”
谢怀谦惊讶,“那是为何?”
舒婉嘲讽道,“昨夜我跑入林中时我继兄跟随,意图不轨,被我伤了命根子。”
谢怀谦呆滞。
突然觉得胯下冰凉。
再看舒婉时,谢怀谦眼中多了几分慎重。这不是个胆小没主意的女子,对方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便是想的清清楚楚。
舒婉像没瞧见他神色,兀自叹息,“继母想卖了我换银钱好找大夫医治我继兄。所以,如果我不在此之前嫁人,等待我的便只有嫁给地主做小老婆。”
说着,舒婉还装模作样的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泪,“谢公子,我可以与你约定,待来日逃荒结束,我便主动下堂,绝不占用你妻子的位置。”
话说到此处,谢怀谦心下了然。
舒家的问题已经不是几两银子能够解决的事。
舒家继母想要换钱为儿子医治命根子,几两银子恐怕不够。
再者,面对害儿子的罪魁祸首,不除之而后快才怪。即便勉强留在家中,有这等继母想要找一桩妥帖的亲事也是难上加难。
如今对方对他确有救命之恩,对方又提出要求,置之不理也非君子所为。
谢怀谦很为难。
娶妻生子是母亲所想,也是他所愿。
寻常男子十六七岁便由父母做主聘娶妻子,成家立业。而他今年十九岁,每每提及亲事总是不如人愿。
甚至于幼时父亲为他定下的娃娃亲,都被匆忙退掉,更何况其他人。
这一切,全因他身上有个致命缺点: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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