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小时,人质从最开始的六个人到 金克带手下离开时却只剩下旅途和老庄了,还有四个全跑了。
金克这下再也淡定不了,出发前又毫无人性就这一问题给旅途再次注射了一针安非他命及大量混合物。他并不认为被关了这么久的畜生能在他一次次洗脑下成功逃走,还是由老庄这么个废了腿的打掩护。
但金克唯独没想到这一切是旅途计划的,只是怀疑旅途也参与了。在对外的敏感度上旅途可能不如梵陨河,但他的观察力及反侦察能力一向出色,林司敬当初哪怕被旅途气个半死对少年这一点也很是赞赏。
渭水寨的“白狼”窝点随着旅畔的逃出而暴露,金克解决了地下室里除逃走的四个以及带走的两个以外的人质一共一百四十六人,尸横遍地来不及埋了,走之前全丢进生化池里或被硫酸腐蚀或被药液渐渐溶解……
人去楼空,阴暗的地下室里只剩消散不去的怨魂徘徊在此,依旧永不见天日。
旅途被囚禁的第十天,随着金克不知所踪。旅畔回局彻底洗脱嫌疑后带足了警力联合军方找回渭水寨,却只搜到地下室满室一片腥红腐臭的池水及尸骨共一百四十六具。
询问村民,竟是对此一无所知。
傍晚时分的天阴沉沉的,没一会儿就下起了毛毛细雨。旅畔坐河边的横木上抽着烟走神,一顶伞挡在了头顶,他抬头看了眼,依旧沉默着没说什么。
“确认过了,一百四十六具尸体中没有旅途,也没有一落。”周正看着他,本来到嘴边的训斥在看到旅畔一副胡子拉碴的颓废样时噎住了,只剩轻叹:“旅畔,你当警察的时间也不短了,算的上老手,怎么做事还不如刚入职那会儿有分寸?急于求成,擅自行动,你把自己组员当什么了?还有一落的事,你怎么就……”
“周哥,我说我和禾禾就那晚见了一面,你信吗?”旅畔一手疲惫揉着眉心,闭了闭眼:“你们不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也没主动联系过我。”
周正问他:“如果一落告诉你了,你能放弃擅自行动,为了她和孩子回局里归队?”
旅畔又沉默住了,吐着烟圈。“那天她从医院逃走,我们也才从医生口中得知她怀了身子。当时陈年他们几个激动得我和林局都拉不住,都差点以为一落被侵犯了。”周正看了他一眼,好似无奈:“现在看来,她是自愿的。”
旅畔看着河面,半晌才开口:“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现在就只担心那犊子能不能撑到我救他出来。”他后悔当时旅途找来时他没亲手将人打晕了送出去。
“旅途是个聪明孩子,从之前的事就能看出来,他遇事不至于轻易就乱了心思,能随机应变。”周正道:“绝处逢生对他来说不是没可能,不过过程太痛苦。”
旅畔撇开心里乱七八糟的杂念,努力理清思绪:“这几天差点忙忘了,林局降职是因为我擅自行动?”
“现在想起来问了?”周正叹气:“你也别急着揽责任,真要说起来处罚原因,不只有你,还有一落。她在你之后也独自行动了,那段时间刚好遇到上级下到省内各个市局调查,自然免不了迟早查到林局头上。他当天就被下调到了沧州市北岭县任职监狱长去了。”
旅畔想了想,问他:“现在这个李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怎么看我一脸不爽的样子?”
“你擅离职守,独自行动,还计划潜伏,不听劝被上面定过罪。虽然后来撤了,但也算‘前科累累’的人了,看你能爽才怪。”周正道。
“呵。”旅畔扬眉:“要不是放不下‘611’案,我才懒得跟他干呢,早陪林老头下县当个小狱警去了,天天看那个姓李的跟我甩脸子我就好受了?找罪受……”他抽了口烟,越说越不爽。
周正看得出来他这心情确实糟糕,除了当年旅畔入职实习那会儿脾气有点年轻气燥,大了点。自他这次从国外回来后周正明显感受到了旅畔的沉稳老练的处事待人态度,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脾气说上来了……
周正总觉得旅畔迟早得跟李筑因种种原因干起来……他汗颜,没敢再想下去。
“我觉得我总有一天得跟他干起来。”旅畔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像是知道周正心里话似的。
周正:“……”他没好气抬手兜了旅畔后脑勺一巴掌:“你给我打住,这个李局长年轻时可不简单,缉毒一线升职上来的,放现在给他气急了没准真能把你调去当个小狱警,你母亲案子还查不查了?”
旅畔笑着,抬头看周正时却是满眼怎么也藏不住的疲惫无奈:“周哥,你问问林老头那儿还缺人吗?我真的累了。”
“就贫吧你。”周正朝他伸手。
旅畔看了一瞬,抬手借力站了起来。听见周正老大哥似的还在他耳边唠叨:
“别想太多,大家都在,我们一起想办法……”
旅畔却走了神,或许他第一步就走错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挽回,但总不能抱着一丝侥幸的态度去消极对待,且行当下吧。
……
国内,云南滨城。
旅途被囚禁的第十六天,梵陨河出现在桥南巷11号出租屋外,她站了许久,直到清晨的水汽打湿了她发梢。
少女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刚欲转身离开,门被着急忙慌从里面打开了, 她回头。
“唔?”傅乐容拿下嘴里叼着的面包,有些意外:“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敲门呢……”他往少女后方看去:“我哥呢?”
梵陨河垂眸轻轻掩去一闪而过的心虚,笑笑:“ 他化学系里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段时间都住学校,让我过来陪你呢。”
“噢,这样啊……妈嘞我快迟到了!”傅乐容慌忙把钥匙塞她手里头也不回狂奔:“姐你随意!我上学去了!”
梵陨河看着傅乐容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她开门进屋。里面基本没什么变化,梵陨河上到二楼,经过少年房间时稍微停顿了下,都打算路过了,她又折回轻轻推门进去了。
男生房间出奇干净,都没多少物品。梵陨河目光落在床头柜子上摆着的几只大小不一的小狗玩偶上,想起阁楼上他送自己的几只猫偶。梵陨河心中没由来小小悸动了一下。
她推来窗户,坐上窗台,侧身看着外面一片寂静的清晨巷道,她想了想掏出白玉陶埙来,指腹摩了摩埙孔,而后递到唇边。
橘红色的晨阳渐渐升起,清晨的桥南巷居民们在一曲清幽婉转的埙曲中醒来,有惊叹沉迷其中的,有好奇循声找着吹曲人的。带着孙女匆匆出门买菜送上幼儿园的老太太都不禁放慢了步子去细听,小女孩又惊奇又开心,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屋瓦之上的阁楼里有乌发披肩的漂亮姐姐倚坐在窗台上吹着埙。
小女孩兴奋指去:“奶奶快看!”
橘阳在少女身上镀了层柔和的金色光边,朦胧而脱俗。一曲《江城子》令这清晨的南方老街多了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仿佛有历史的遗迹在某一时刻悄然从梦中苏醒。吹埙的少女便似那历史的寻迹人,唤醒了人们记忆深处的古老回忆。
梵陨河边吹边看着不远处房顶上依偎在一起的两只橘猫 ,迎着太阳的绒黄色身体仿若与之融为一色,这一幕显得和谐静谧。
少女浅眸微垂着,想起了那个傍晚的对话:
“猫?我怎么就猫了?”
“能屈能伸,自己舒适时又懒又傲惹毛了凶得要死,不是猫是什么?”
“噢~~~难怪我总能跟你怼上。”
“嗯?”
“因为你是狗啊。”
“那完了,你我迟早得败一个。”
“是嘛,那肯定是我赢。”
一曲终,梵陨河趴窗台上懒洋洋的,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却只剩下满眼怅惘:她赢了吗?为什么她并没有那么开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用少年换到了一些重要线索,她迟早要让那些凶手付出代价。
梵陨河起身来到床边坐下,拿过一只小狗玩偶看着,缓缓倒进了被褥中,鼻间充斥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薄荷气息,带着丝丝好闻的烟草味。好闻?大概是她也抽烟的缘故吧。梵陨河翻了个身,闭了眼。
果然,臭味相投的人总能在某些习惯上达成一致。
少女半睡半醒间纤眉微皱着,似是做了不好的噩梦。
窗外阳光渐暖,灿然照进室内,洒在少女身上。睡梦中梵陨河蜷缩成小小一团,梦是晦涩的吧,冻得她刺骨寒冷。
……
第三十九天。
旅途从痛苦中醒来,意识依旧模糊不清,看到的周围的事物都重影。
胳膊上一阵刺痛少年艰难抬头,两个人给他注射完药物后起身离开,毫无情绪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里是金老板的私人狩猎场,除了兔子野鸡之类的,还有蛇、白蚁、蝾螈一些没多大毒性的野物。金老板让你好自为之,想清楚了可以通过你衣服上的通讯器和他对话。”
旅途闭了闭眼,艰难翻过身迎面享受着这还算有点温度的阳光,久不见天日的不适感令他感到头晕。
静静躺了一会儿,旅途发现随着太阳的照射他身上开始瘙痒难耐,难受过蚂蚁啃噬。他呼吸渐渐粗重,许久,忽地从嗓子里轻嗤出声,胸口随着他笑意微微起伏着。
这又是什么新型药剂?旅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颤抖着手慢慢摸到胸前的通讯器,按下开关:“老畜牲……”
另一边响起金克似正在品茶的声音:“哟?这么多天了,终于肯说话了?”
少年声音嘶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行啊,再……不说话就……丧失语言功能了……”他一边感受着药效带来的痛苦一边笑了下:“聊会儿……天吧,你天天守着我不也……挺无聊的?”
另一边沉默片刻,终于带着无奈开口:“旅途啊旅途,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能忍还是找死了,难受吗?”
“难受啊。”旅途笑着,语气虚弱却透着慵懒的恶劣:“老畜牲……你可以……等等……等我出去……第一个废了你……”
金克愉快笑了:“哈哈哈……好啊,等着呢,看我俩谁先熬得过谁!哈哈……”
这笑声再
在旅途听来刺耳无比,他关掉通讯器,颤抖着手重重扯下远远仍开,而后翻身一点点挪动身子。
他双脚脚腕上血管筋脉被挑破,膝盖以下被注入大量麻醉剂 ,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筋脉挑开血管破裂的疼痛了。
金克为了让他苟延残喘活下来还真是煞费苦心。旅途感到讽刺,他爬着喘着,难受到每一下都颤抖着双手深深抓进了潮湿的泥土中,冰冷入骨。
太阳是带着温度的,少年却觉得它在这一刻将这里的罪恶照映得一清二楚:什么自私自利,刻薄无情;什么趋炎附势,人性险恶;又或者贪图名利、求财害命……到底哪一件他沾了边,旅途已经记不清了。
所有一切这一刻尽数成了未知。
……
“又跑了?这小子是要造反吗?”周正立马放了手头工作随宁致出去了。
宁致也很震惊,都觉得离谱:“我觉着旅畔这不是要造反,他多半是想升天了。”她道:“我们几个约出去吃了个饭顺带谈论案子进展,他全程一言不发就算了,吃到一半突然起身就走,非说看到一落在街上了。完我们找了一圈儿没找着人还让他溜了……不是周哥,我们是不是该带他去医院看看脑子?他怕不是在金克那儿待了一段时间把脑子干坏了……”
周正觉得头大,他一边下楼一边问:“陈年他们找人去了?”话音未落便见旅畔正坐一楼大厅休息区若有所思抽着烟:“……”
宁致:“……”她飞快上前凑上前一再确认:“你……你?”她重重一拳砸到旅畔肩上:“去哪儿了你?三番两次让我们跟着你来回折腾有意思?你他……”
不等宁致骂完,旅畔起身将手里东西递给过来的周正:“周哥,已经申请过了,你帮我签个字交给李筑就行,谢谢。”说着,转身欲走。
宁致一把拦住:“你等等!?”她拿过纸展开:“辞职申请?你什么时候……”
“宁姐。”旅畔笑笑:“与其在这里处处受限制,不如辞了这个身份也更自由方便些。”
宁致不理解:“你什么意思?打算一个人去查?旅畔,咱先冷静一下好吗?案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们觉得你现在……”
“不用了,这件事我想了挺久,现在很清醒。”旅途:“感谢局里对我的包容,也辛苦你们最近跟我折腾了。我不会是一个人。”
宁致看着他走远一脸疑惑:“他怎么个意思?这是要出家当和尚去?”
周正看着手里旅畔的辞职信,隐隐有种不安感。
“我怎么看他还挺开心的样子呢?”宁致深深不解。
半晌,周正轻声重复着方才旅畔的话:“我不会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他反应过来:“不好!他找到一落了!这辞职信辞的是他们两个人的……”
宁致忙接住周正塞她手里的纸,慌乱中仔细再一看,旅畔后面还跟了个名字:杨一落!
两人一路狂奔出大门,哪里还看得见旅畔人影?
这会儿的旅畔已经开车载着杨一落驶出了市局几百米开外,女子坐后面托着半大隆起的肚子往车窗外看去:“周哥他们没跟上来。”
旅畔道:“这会儿应该还在调监控,够我们出市的了。”他问:“你确定在泰国湾附近见到过我爸和素姨?”
“背影很像。而且……”她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跟他们身旁的这个女孩刚好回头给我拍下来了,你看看认不认识。”
旅畔接过去放大照片:“傅乐雪?那就是了,她是我姑妈的女儿。”说着递回手机。
杨一落伸手去接,却被对方握住手,她抬眸。
旅畔忽然开口:“辛苦了,禾禾。”
女子怔了下,而后笑了:“快撞车了旅先生。”
旅畔这才松手专心开车。
他俩都不是会抒情的人,甜言蜜语的表达更是不可能,但这话从旅畔口中说出来杨一落多少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阿畔。”
“嗯?”旅畔应着,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杨一落笑笑:“给孩子一个名分吧,他不应该是私生子。”
闻言旅畔顿了下,问:“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旅畔在前面路口又掉头往市里开去:“去民政局。”
杨一落失笑,应了声:“好。”她想了想,又问:“所以今天之后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旅畔面不改色,只两个字却涵盖了所有感情:“夫妻。”
……
滨城市城南映湖公园,临时军事基地。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雨夜里响起,徐子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浩浩!开门!”
“唔……嗯!”江浩徐咽了嘴里零食忙从沙发上滑下来去开门:“来了!”他刚开门,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倒了过来,吓了江浩徐一跳,看清后手忙脚乱去努力扶住:“我天爸?爸你怎么了……妈——出人命了——”他冲楼上嚎了一嗓子。
徐子白慌忙下楼,见丈夫半死不活压在儿子身上,上前扶住:“遣哥……你怎……”
“嘘。”江遣架江浩徐身上的手顺势捂住了少年眼睛,另一手从腹部移开,以徐子白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还插在腹部的匕首一把拔了,干净利落。
“你……”徐子白看了眼被蒙住眼睛的儿子,低声急道:“快去找童晓。”
江遣收起满是血的匕首,将儿子一推转身在徐子白的搀扶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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