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倒是有些意外,她竟能撑过十几招。
“空有招式不足以御敌,试着将内力灌注进去。”他蹲下身,单手拿起剑柄,塞入她的手心,“剑法与心法相辅相成,不可偏废,谨记。”
李荷低头,入目是他袖角上夹缠银线的叠云纹,说:“师兄如此倾囊相授,不怕我青出于蓝,后来者居上?”
程墨听了,蓦地轻笑出声:“拭目以待。”
夕阳渲染着天边,给山间的花草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轻纱,云蒸霞蔚,宛如仙境。
李荷迈进山洞,没走几步,就见一只隐纹花松鼠停留在她脚边。它仰起头,小嘴巴不停翕动着,像是在对她说什么。
而目前的李荷只能听见静物的言语,其他的譬如飞禽走兽之类,却是交流不了的。偏偏她又有些好奇,弯下身问:“你迷路了么?”
它抬起爪子,比划着道:“墨仙人吩咐,平日你落单时,我们几个轮流跟在一旁,倘使又遇上险情,也好及时告之他。”
“你和朋友出来玩耍,但又不小心与它们走散了?”李荷猜想着,“不过洞口设下了禁制,你是如何进来的?”
隐纹花松鼠:“……”
“两人”鸡同鸭讲了许久,沐浴归来的程墨从通道走过,带起一阵皂荚特有的清香。
它垂下双爪:“叨扰了墨仙人,小的先告退了。”说完,几个跳跃便出了去。
李荷打眼一看,他散开的发丝上隐约还挂着些水珠子。
外面余晖落尽,夜明珠的光亮却彻夜不暗。
“师兄,那只小松鼠怎么在山洞里?”李荷用一大块棉布巾子帮他绞干头发。
“见你有危,报信来的。”他抬起如玉的指节,轻敲了下霁雪色琉璃瓶子。瓶子是半透明的,依稀能瞧见虎妖卧在瓶底,一副乖顺又温驯的模样。
李荷看了半晌,蓦然发现旁边还有几只不同颜色的琉璃瓶子,于是乎眸子晶亮着问:“这些是师父传给你的法器吗?”
“不许乱碰。”
“哦。”
程墨见头发已被她弄得半干,便往玉石枕上一躺,夜明珠柔和的芒就这么掉入了他眼里。“待破了第三层,送你一个。”
“真的?”她的声音洋溢着欢喜,“你说话可要作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显然,拥有法器是一件令修行人心驰神往的事情。李荷暗暗下了决心,要用心修炼。
天气日渐暖和,山中的草木郁郁苍苍,偶有飞鸟在林间穿梭而过。
李荷凝眸平视,运起内力,渐渐感觉到气流从丹田涌出,沿着经脉流转。然后,她缓缓扬起剑,倏地对着前方的枯树桩挥出一道无形的剑气。
“咔嚓”,半尺来宽的枯树桩应声而断。
立在近处树梢上的隐纹花松鼠颤栗了一下。
程墨抬眸远眺,忽而弯了唇。
“少爷,山洞和池子都已完工。”程小篼奉上火漆封缄的信函,“这是老爷让捎给您的。”
黄底的信壳上有“吾儿亲启”几个字。程墨拿过来,慢慢将其拆开,阅了片刻,忽然的一抬眼,就见她踏上山坡朝他行来,有如小女儿般抱怨道:“师兄,我饿了。”
程小篼瞟着她已然抽条的身姿,幽幽的道:“刚做好的那些衣裳又不能穿了。”
这话落入她耳朵,抻了抻身上的锦绣双蝶钿花衫,说:“怎的不能穿了?你先前送来的衣裳都太贴身了,练剑不方便。现在好多了,变宽松许多。”
他听得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
洞穴挂上了雨丝锦的绣帘,一个是八仙过海的样式,一个是蝶舞花丛的。
晚间,李荷从汤泉池子沐浴回来,换上交领中衣,上榻打坐。她觉到体内真气愈发充沛,于是照着心法,让它从泥丸宫绕一圈下来,缓缓到了丹田,又转一圈上来……
次日醒来时,李荷发现自己躺在旃檀木的地板上。
她神情惘然,有些酸麻的爬起来,不知对着谁问:“我怎么掉下来了?”
“你是飘下去的。”花梨木小茶桌说。
“跟纸鸳似的,在洞穴里飞,差点撞到墙。”书橱觉得满身满心的疲倦,“我们出声儿叫了,你都没听见。”
李荷就这么赤着足,急急的冲了过去,把八仙过海的帘子猛地一掀,说:“师兄,我会飞了!”
程墨此时立在室内,上身还未穿衣衫,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如脂玉,就更显得腰侧几道泛紫的抓痕狰狞而刺目。
一时四下里格外的静。
李荷怔了怔,方才还充斥心头的喜意,有如被扎破的水泡,倏然的溃散了。
“你受伤了。”她走近,视线凝在他的伤痕上,“是谁害的?”
“早年间,暮山以北两百多里,传闻有鬼怪殃民。因我入仙门以来难逢敌手,便有些自视甚高,拎着剑只身前往。结果,对上的是凶兽穷奇……”他语气轻淡淡的,也隐去了许多细节,可李荷却听出了其中的惊险。
“吃一堑长一智,你也引以为鉴,往后万莫轻敌。”程墨说着,倏忽滞了一下。
细嫩光洁的指腹正在抚过他腰间的陈年旧伤,暖暖的,轻轻的。
“你还疼吗?”她仰了脸,眸子波光清澈。
他缓缓摇头,转身拿过一件玄色底莲花暗纹的湖绸长袍披上,“会御风了?”
“它们说,我夜里飞起来了,但我并不知道。”
“清醒的时候才算。”
“……”
见她不言声,程墨唇畔漾出一丝笑意:“急于求成,是为了法器,还是想下山去玩?”
她眸光闪了闪,也不答话,只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但是避开了他腰侧曾经受伤的地方。
暮色浓厚时,月亮悄然爬了上来,拉开了初夏的夜幕。
李荷听取他的建议,到柳杉林里打坐。这儿仿佛汇聚了天下灵气,每每修炼不到一个时辰,五脏六腑就已涤荡了干净,感觉甚妙。
不久,她发现沿着柳杉林后坡抄近路,就能直接通往汤泉池子。
某日,已经过了子时,她仍未归。
“墨仙人。”
程墨听见动静,很快走出,看向规规矩矩候在洞外的明纹花松鼠。
“她在沐浴,但睡着了。”明纹花松鼠有条不紊的禀报,“我们唤不醒她,也没法儿挪动。”
程墨心里微微松了松,说:“你回去吧。”接着,朝汤泉所在的地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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