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
“少爷,外头都在传,据说是她姐夫的那位韩大人,因生得太过俊俏,被惠宁郡主当街强抢!”
程墨听得忽然一笑,恰如冰雪初融。
“然后?”
“然后皇上就把她罚禁闭了,以免她又去祸害朝中年少英俊的男子。”
程墨以指背抵唇,连着轻笑几声。
“你们在谈论什么啊?”李荷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朝着他们奔来,裙摆随着跑动飞扬。
程小篼适时把话题一拐:“太子殿下大婚就在下月,届时少爷可要亲赴瞧瞧?”
程墨还未作想,就被她插话道:“太子成婚,与师兄有何干系啊?”
“都这么久了,你竟不知我们程家在曜安是什么地位?”程小篼表情里含一丝鄙夷,“皇后娘娘乃是我们少爷的姑母,太子殿下自然就是他的表兄了。”
李荷眼眸微转,理清了这个关系,哦了一声。
“现在你应当知道,咱们少爷是何等身份了吧。”
“他不就是我师兄吗?”
程小篼又是一噎。
李荷转过头,轻手揪了揪程墨的衣袖,“师兄,我能同你一起去吗?”
“你去作甚?”
“想看看姐夫。还有,我从未去过京城……”
程墨抬起指尖,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以修炼为己任,不可贪耳目之欲。”
她撇撇嘴,暂不说话了。
午后的柳衫林子,李荷盘坐在树底下,把油纸包一一拆开,有的里头是萝卜糕、海棠糕,还有的是松子穰。
隐纹花松鼠很快从树上冲下来,张嘴衔起一块糕点,鼓着腮道:“好香,好吃。”
“小篼送的糕点,糖加得很少。”李荷仰起头,对着树洞边的明纹花松鼠招手,“快来。”
“以往墨仙人每年只让他上山一次,自打你来之后,几乎每月都能见着他。”
“所以,他是特意给我送吃的?我还以为是师兄家里有事儿找呢。”
“说明墨仙人待你不薄,往后你可得好好孝敬他。”
李荷抓了把松子穰递给一边的明纹花松鼠,掰着指头道:“突然想起,我需要孝敬的人有许多。爹爹,娘亲,还有四个舅舅,现在又多了一个师兄……”
“可惜你没钱。”隐纹花松鼠点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细细算来,现下你吃穿用的,几乎全都是墨仙人供予的。”
李荷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在它耳边问:“那我以后需要还他银子么?”
“墨仙人不像那种斤斤计较的,但你可以问问他嘛,以免今后倾家荡产来偿还。”
李荷:“……”
天黑后,现出一片清晰可辨的银河,几乎跨越了整个夜空。
“师兄,今晚夜色不错,所以邀您来观赏一番。”她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块布,弯腰往坡地上铺了,“若是有酒铺子里的那种米酒酿就好了。”
程墨也没同她客气,顺势坐了,而后抬眸望向满天星斗,缓缓说道:“门规第一条,本门弟子,不得饮酒。”
“啊?”
“第二,未经师门同意,不得婚嫁。”
李荷惊讶得忘了今晚的“目的”,连忙靠近他,问:“还有什么门规?”
“第三,既入仙途,便不得过分干预人间,特别是生死之事。”
她眉心有一点颦蹙,说:“师兄,这第三条我不甚清楚。譬如遇上烧杀抢掠的,管还是不管?”
“你当自己是江湖上的女侠?”
“……”
太子大婚,定于九月二十九日。从暮山到京城,约千里路。
二十七日清早,程墨方才穿了一件泥金滚边的墨色长袍,那袍子的一角就被她捏住。
“师兄,你就当带了一个丫鬟行么?”她神情纯挚的仰视着,“我保证不给你添乱,规规矩矩的,还能给你端茶倒水。”
“那我为何不带程小篼去?”
李荷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墨微微低头,见她换了一身粉紫色蜀锦缕银线祥云纹裙,头发上束了条同样颜色的丝带,眸中水光盈盈,嘴也抿着,像是要哭的样子。
他大抵是心软了。
“只能跟着我,不许离开半步。”程墨牵住她的手,“若不听话,关石室。”
京城。
大大小小的灯笼挂满了每个檐角,天还未完全黑,就照着红通通的光亮。一匹骏马踏着青砖地面疾驰而过,须臾,到了皇城南边的玄武门外。
金吾卫上前一步,正要问话,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朝他掷了过来。
他抬手接住,视线一扫,心头震了震,连忙示意另一个金吾卫开门放行。
到了内里,那匹骏马倏然化为一根青翠的竹枝。
程墨拉住她,步履轻疾,接着轻轻一纵,凌空而起。李荷只觉耳畔有呼呼的风声,不一会儿,两人就落到一处又凉又滑的琉璃瓦上。
今夜,宫中灯火如星辰遍布,把她的一双杏眸照亮,“师兄,这儿真好看!”
程墨稍稍眺望,少刻,带着她朝着一处宫殿掠去。
这一整日,太子身穿冕服,腰间系宽玉带与佩绶,与太子妃一同在皇太后、皇帝、皇后跟前行了三跪九叩礼,完成了一干繁缛的仪式。
夜宴持续没多久,帝后离席。太子气质矜贵,也不失温和大度,与百官勋贵一边欣赏着庭中的轻歌曼舞,一边吃蟹饮酒,气氛很是融洽。
九、十月正是吃蟹的季节,螃蟹是从百里之外的大湖运来的,摆在黑漆理沟戗金云龙纹宴桌上,个个儿鲜嫩肉厚,膏肥脂满。
程墨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了,又把几上的花雕酒拂到一边,道:“用吧。”
那匹竹子变成的马,行路异常的快,半月有余的行程,区区两日便抵达了。
李荷揉了揉腿,就见一群宫婢端着黑漆嵌螺钿托盘鱼贯而入,呈上了桂花酒和糕点,再将干净瓷碟放下,同时把宴几上用过的瓷碟收入托盘,才纷纷退出了。
她拈起几块奶油松瓤卷酥吃了,忽然想起什么,夹起一块茄鲞,小心的递到他嘴边:“师兄,你吃。”
程墨轻轻摇头:“不饿。”
李荷已然习惯了他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于是咬住茄鲞,腾出手来剥蒸螃蟹。
另一边,裴砚从袖中抽出一个厚厚的油纸袋,然后,把几块颇为精致的桂花栗粉糕尽数塞了进去。
韩绍清对着面前空空的几个瓷碟,沉默不语。
“那边角落,有个人不甚熟悉,但长得实在是太过……”威远侯世子不住的朝着一个方向偷瞟,“还好今儿郡主不在,否则那位仁兄必将清白不保。”
裴砚把鼓起来的油纸袋往怀中一揣,才抬了眼,半晌,由衷的赞了一句:“恍若谪仙。”
韩绍清不由也看了过去,唯见一株花树之下,墨色衣袍的男子眼眸狭长,面颊如玉,眉似墨画,唇如点朱,的确惊为天人。
他的身边,还有一名粉衣少女,正抓着一只螃蟹在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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