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到了黑油铁环的宅院门口。
白潇从里面把门推开,必恭必敬的屈身道:“恭迎二位回家。”
李荷见这阵势,一双杏眼含着盈盈笑意,想故意捉弄他一下,说:“为何还不去采买食材?今儿本仙姑要吃鱼。”
白潇返身从后头抱出一只颇大的提篮,里面盛着芋艿、春笋、茼蒿等新鲜的时蔬。
“一早便买好了。鱼有两条大的,养在池子里。”他用禀报的语气,“还需要什么,您请吩咐。”
李荷噎了一下。
程墨轻笑,正待踏入门槛,忽地后面一个声音传来:“阿弥陀佛。贵府砖红瓦碧,阶高院阔,若做一场开光佛事,风水则会更佳……”
程墨不想理他,兀自往里去了。
李荷却与他搭起话来:“正悟师傅,您确实本领高超,但是对于我姐夫来说,要价有些贵了。他是个清官,没多少钱。”
“善哉善哉,价钱好说,好说。”
沈浩闻声而至,问她:“你们是去捉妖还是除魔了,怎的两日才回来?”
“浩舅舅,您真是神机妙算。”李荷把买来的荸荠糕塞给白潇。
沈浩似被这话镇住,半晌没个动静。
内院里,李桃瞟到一袭墨色袍子的身影,料想李荷也已经回来,遂挑拣了晒干的花朵,加上几样时令果子,煮了一壶芳香四溢的花果茶。
白潇一丝不紊的把提篮搬入灶房,偷空嚼了一块荸荠糕,然后去池子里捞鱼。
“小荷。”她迎过去,蓦地发现妹妹身后跟了一名灰衣僧人,“这位是……”
“他是师兄的朋友。”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正悟双手合掌。
李桃款款回了一礼,邀人进屋。
“唐员外府里有什么稀罕东西呀,惹你乐不思蜀,这会儿才舍得回家?”她笑着问。
李荷眼睛转了转,岔开话题道:“姐姐,正悟师傅说要给宅子开光,你们谈谈细节吧。”说完,抱着两盏茶汤,溜去书房了。
程墨靠在榻上,手里握着另一册话本子。窗子敞着,缕缕日光照在他俊美无双的脸孔上,有一种近乎妖冶的美感。
李荷轻轻搁下花果茶,托腮凝睇着他。
这本册子讲述的是一名秀才被美貌女子迷惑,将其带回家中。某晚,无意窥见女子竟是披着一张画皮的妖魅,他连夜逃离,向一个荒野道士乞救。
看了一半,程墨抬起指尖,茶盏悠悠的漂浮而起,恰好落到他的指间。
喝完了,空空的茶盏飞到窗台上,与文竹作伴。
李荷见他犹似入神,眨了眨眼,也爬上榻,挤着他一起看话本子。
哪知他随意翻过一页,情节突生变故。
虽道士给了秀才一根拂尘护身,秀才仍是难逃魔掌,竟活生生被剖腹挖心!道士更因拂尘被毁而气恨,手持木剑削去妖魅的头,而它剩下的半截身子顷刻化为浓烟,被道士封印到葫芦法器里面。
秀才的原配妻子非常忠贞不渝,她长跪恳求一名精通方术的高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秀才真的在棺木中起死回生了。
“世人往往有眼无珠,明明妖也,而以为美。”程墨合上册子,置于一旁。
李荷早已伏在他衣襟处,轻嚷着:“浩舅舅的书怎的这般吓人。”
“胆子真小。”程墨笑了声,以至于她能听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动。
“我若是那秀才的妻子,定然立刻把他风风光光的下葬了。”她嘟囔着,“免得他死性不改,又给家里招来祸患。”
“嗯,言之有理。”
窗户外头有憨憨的声音在问:“您的鱼是要香辣的,还是清炖?”
李荷想了片刻,转脸说道:“各做一半。清炖的就别放油盐调料了,加点姜片即可。”
“是。”脚步声慢慢远了。
李荷觉得在唐府没歇息好,调整了一下姿势,小脸靠在他胸口,手儿轻轻环着他的腰。不多一会儿,她的睫羽一点点的垂下,最后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覆成两弯浅影。
轩窗之外,春意正浓。怀里的人犹如一团温香软玉。程墨忽而作想,何时起,竟如许习惯着她的亲近?想着想着,神思恍而惚兮。
白日无梦,醒来已是申初。
李荷与程墨从书房相继走出,阳光斜照着,把他们一前一后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李桃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看起来衣衫尚且整洁,面上神情也一如往常。
“睡了半日,你姐夫都该下衙了。”她故意板脸。
“困了嘛。”李荷软声撒娇。
她无语,拧了把热巾子,给妹妹净了脸,又把她头发弄散,从新梳了蝴蝶髻,并插了一支水晶珠钗。
正悟盘坐在庭院中,阖着眼,口中像是念着经文。
“你化缘也罢,还要借宿?”程墨从庭院经过,睨他一下。
他依然不停念着,身子纹丝不动,有如一尊顽石。
念咒声中,整个宅院的地面浮起了一层薄薄金沙,它们穿过房屋、水池、草木,缓缓往上升腾,最后融入云气之中。
一身青色官服的人踏入庭院,神色微愣。
正悟回眸一看,嘴边掀起淡淡的笑意。
今日的菜尤为丰盛,有酸辣鱼、清蒸鱼、芋头扣肉、山药汤,并几样新鲜菜蔬。
李桃在旁边单独布了一小桌的斋菜,摆上干净的碗箸。
“您的僧衣有些地方坏了,晚些时候换下来,我给缝补一下吧。”
“阿弥陀佛,桃施主真是心善之人。”正悟赞道。
她柔和的笑了笑。
饭后,李荷把韩绍清拉到一旁,大致跟他讲了唐府发生的事。
“依据本朝律例,倘使他上府衙亲首,或能减轻罪责,家产尽数充公即可。如若不然,当处斩首。”他脸色沉静着。
李荷吓了一跳:“那个孩子已经没有娘亲了,如果再失去父亲,他会活不下去的!”
“他能活下去。”他的语气犹如轻飘的一丝絮,随时都能消散在风里。
李荷眸光一怔,倏然想起,面前这位年仅十八岁的从五品知州,自小就无父无母。
“姐夫,对不住。”她涩声涩气的,低垂了头。
“无妨。”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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