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闻言,仔细看了过去。
顿时认了出来。
轻巧道:“哦,你是说这件啊。”
这件衣裳的图稿,在沈清禾开店前,姣姣就画了出来。
是那叠衣裳图稿中,姣姣很满意的作品之一。
当时姣姣还十分兴奋,与她说了这件样式的灵感来源。
沈棠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
此时,她面向沈清禾,清浅动听的声音缓缓响起。
“二妹妹,这件衣裳名为深衣。早在《礼记》中就有云:深衣者,上下衣裳不相连,被体深邃,长可拖地。”
“这早有记载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二妹妹的专属?”
“这……”沈清禾有些懵。
她只知道这是现代改良汉服的款式,哪里知道它的来源在哪儿。
她一时有些语塞,视线向后看去,突然双眼发光。
指着另一件天蓝色窄腰襦裙问道:“那这件呢,这件襦裙与我店中另一件,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极像。”
说着,沈清禾急忙让人回店中,费力抱来另一个模特。
那模特身上一身深蓝色掐腰襦裙,样式确实相像。
这下子,正在担心的萧淮歌都松了一口气。
讥笑着逼问道:“沈棠 ,这件你又作何解释?”
沈棠丝毫不慌,淡定道:“这只是大沥常见的襦裙,这款式早就不知道出现多少年,如何能算。”
“可是这掐腰的设计和颜色,都十分相似,总说不过去了吧?”沈清禾急道。
沈棠淡淡摇头,“二妹妹,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二者的细微差别么?”
“什么?”沈清禾抿唇。
沈棠扬了扬唇,走近玻璃窗户,轻点着襦裙的衣领处,声音清润地解释道:
“大家可以仔细看这里,二妹妹设计的衣衫是直领大襟,更适合年纪大的长者。”
“而望月轩这件,却是古籍中早有记载的坦领改动而成,更加灵动,适合年轻活泼的小姐。”
“这二者区别明显,二妹妹既然精于此道,更应该看得分明才是。”
沈棠奇怪地看向她。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出心中的疑惑。
“说起来,二妹妹你所做的裙衫,分明布匹颜色鲜亮,裙摆处也采用活络的多褶斜裙,偏偏衣领和内衬却是更适合年长之人的交领和棉质,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就像是……”沈棠犹豫了一下,坦言道:“东拼西凑地设计一般。”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好多懂衣裳之人的赞同。
吕小姐更是难掩激动地附和出声,“说得没错!”
“我是伊人坊的老顾客,对沈二小姐设计的衣裙算得上了解。”
“细心琢磨后发现,沈二小姐裁制的衣衫虽然多有新奇,每个部位单独看都觉得十分新颖漂亮,但是放在一起,有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
“就像是把很多好东西,拼凑在一起一般。”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沈清禾可能根本不懂剪裁衣衫。
这也是为什么,撞了款式后,她会下意识以为是沈清禾的伊人坊抄袭。
吵着去伊人坊退货。
却不来找望月轩的麻烦了。
沈清禾一抖,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有些发白。
糟了,沈棠她们说得不错。
那些服装都是她曾经网上冲浪时所见。
当时看着好看,就多看了几眼。
奈何未曾用心,也不是服装设计专业的人,自然记不清太多细节。
本以为,她零散地借鉴,就足够糊弄这些古人。
却被沈棠她们看出了端倪。
好在,这世上只有她一个穿越者,只要她不承认,谁又能拿她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挺了挺腰杆,再次找回了底气。
怒斥道:“荒唐!那些设计都是我冥思苦想,亲手所绘。就算是技艺不精,偶有不圆满的地方,也只是意外罢了。”
“长姐你不要扯开话题,就算我设计的衣衫有些不足,也证明不了长姐你没有偷盗我的设计。”
沈棠摇了摇头,忽的笑了。
“二妹妹还不明白么?”
“什么?”
沈棠唇角轻扯,姿态闲适,缓缓吐出一句,“我本就不用证明。”
“看到这些衣裳,大家应该都会明白,就算是有人被偷了设计,也绝不是我望月轩。”
沈棠语调从容,意有所指地说道:
“毕竟,哪有一个小偷,做得比原主人还好的呢?”
“二妹妹,你说对么?”
此言一出,现场有一瞬间的喧哗。
“天呐,沈大小姐说得好像有道理啊。”
“这沈二姑娘口口声声被偷了设计图,怎么做出来的东西,还没有望月轩这个仿制者好?”
“就是啊,对比望月轩的精工巧作,伊人坊的衣衫更像是东拼西凑的仿制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的天平开始向着沈棠倾斜。
萧淮歌见状脸色难看,眼神示意沈清禾赶紧解释。
却发现沈清禾表情比她还难看。
她心里陡然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该死的沈清禾,不会又在骗她吧?
她重重一拉沈清禾,低声逼问,“你振振有词的说有证据,不会就是口头上的几句指责吧?”
若是一点实质性证据都没有,沈棠牙尖嘴利,怎么可能承认。
搞不好,还会被人以为,是伊人坊贼喊捉贼。
萧淮歌顿时更急了。
急切问道:“沈清禾,你还有别的证据么?”
“我的设计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沈清禾眸光闪躲,避开萧淮歌的视线。
萧淮歌喉间一堵,没忍住低声骂道:“你脑子被门夹过么?”
“就算我是外行人,都看得出两家的设计谁高谁低,你空口白牙硬要沈棠认罪,简直是异想天开。”
“若不是你跟本公主保证,一定会让沈棠名声扫地,本公主何必趟这趟浑水,逼沈棠打什么赌。”
“我警告你,这采买权是三哥费了不少力气得来的,若是输出去,不光是本公主,就算你也讨不了好处!”
“你现在马上给我想办法,若是做不好这件事,你这辈子都别想有机会进三哥的府邸!”
萧淮歌语带厉色,不顾沈青禾黑沉的脸色。
沈清禾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
“六公主,就算是证明不了沈棠盗窃,但是她也没办法完全证明清白不是么?”
“至于众人道听途说,说什么是我伊人坊抄袭望月轩,只要我们不承认,也不过是流言罢了。”
“等时日一长,谁还会记得呢?”
沈清禾声音低沉,眸色幽深。
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准备耍赖。
萧淮歌面色一僵,惊愕的看向她。
“你果然没证据?”
她险些被气得吐血。
这个沈清禾是有病么?
既然没有如山的铁证,干嘛要把事情闹大。
那种把沈棠踩在脚下的笃定,连她都被骗了。
这种盲目的自信,与当初诗会诬陷沈棠抄袭时,简直一般无二。
萧淮歌心里的后悔像潮水般涌来。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若是丢了这采买份额,三哥绝对不会放过她。
萧淮歌眼珠转动,心里飞快地思考起对策。
就在此时,众人在沈棠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渐渐变了心思。
看向沈清禾的眸光多了几分怀疑。
“真没想到啊,刚才还以为是沈大姑娘欺负庶妹,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怕不是这沈二姑娘贼喊捉贼,想要仗着公主的权势,抢先一步给长姐定罪吧?”
听到这里,萧淮歌再也忍不住,开口打断。
“既然两方各执一词,又都没有切实的证据,实在是很难分辨真假。”
“不如就算作巧合,这件事就过去吧。”
萧淮歌心里暗自庆幸,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沈棠偷窃,但是沈棠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清白。
这件事若是能这么含糊过去,那赌约自然就不存在了。
她想得美,沈棠却不愿意。
眼见着萧淮歌想要离开,沈棠冷声叫住她。
“六公主,且慢。”
她上前一步,拦住想要离开的萧淮歌,态度礼貌又强势。
“六公主,刚刚臣妇不想把事情闹的难看,想要息事宁人的离开,是你们执意挽留。如今清白未明,如何能草率散场。”
“这不光关系到我望月轩的名声,也是对诸位见证者的不尊重。”
沈棠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立马认可。
“对啊,对啊!别走啊!”
“着什么急,先把事情掰扯清楚再说啊。”
她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没热闹看了。
沈棠勾了勾唇。
淡声道:“事情不清不楚,只会无端惹人猜疑,真相未查明前,还劳烦六公主稍等片刻。”
看到六公主被沈棠强势留下,沈清禾顿时变了脸色。
底气不足地开口,“就算六公主留下又如何?”
“我与长姐都只是心中猜疑,并未有切实证据,六公主留下来也不过是看我们相互扯皮罢了。”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当做是妹妹误会了,便这样过去吧。”
沈清禾厚着脸皮,轻描淡写就想把事情翻过去。
笃定沈棠就算气恼,也拿她没办法。
谁曾想,沈棠嗤笑一声。
“二妹妹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你有证据?”
萧淮歌与沈清禾陡然一惊。
沈棠没有看向沈清禾,沉静的直视萧淮歌。
“六公主,不是所有人都像二妹妹一样,只会说些空言无补的话。”
随即,转身给紫萱一个眼色。
“紫萱,你去二楼,把姣姣留下的东西拿来。”
“是。”紫萱立即意会。
片刻后,把一沓宣纸递给沈棠。
沈棠淡定自若地接了过来,在萧淮歌她们错愕的目光中,举起其中的一张面向众人。
“这些设计图稿,就是我望月轩的师傅留下的证据。”
“每张设计图稿上都有日期标注。”
“刚刚二妹妹曾说过,它的设计是近几日刚刚完成,而这些图稿上的日期可以证明,我望月轩的师傅的绘图时间是在二妹妹之前,自然也就不存在偷窃一事。”
沈清禾呼吸一紧,震惊的脸色发白。
没想到沈棠竟然还真留下了证据。
却还嘴硬道:“若是你们日期作假呢?”
沈棠眉梢轻挑。
“二妹妹的担心多余了。”
“想必在场的诸位中,必然有饱读诗书,熟悉笔墨字画鉴赏的大能,不知道能否麻烦诸位做个见证,告诉二妹妹,这些图稿的大概时间。”
沈棠的目光扫向周围。
却迟迟无人作声。
沈青禾心里一喜。
“大姐姐就不要为难大家,这鉴赏一事十分精妙,若是随便扯出个人就能做论断,实在让人很难信服。”
“若是鉴赏之人不能服众,岂不是太不公平。”
此言一出,沈棠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正考虑让人去请个熟悉鉴赏的大能。
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不如让老夫来看看吧。”
一个儒雅的老头从人群中走出。
周围立刻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惊呼道:“天呐,竟然是太子太傅,是周太傅!”
“谁不知道周太傅最擅长诗书字画,若是他来,必然毫无错漏。”
沈棠也听到了众人的讨论声,抬头看向周太傅。
顿时认出他是当时诗会上,对自己大加赞赏的那位老者。
沈棠感激的冲着周太傅行了个晚辈的礼节,“若是先生愿意帮忙,是臣妇的福气。”
周太傅虚扶了一下,看向沈棠的目光满是赞赏。
熟稔道:“小友,又见面了。”
“既然有缘再见,老夫就凑个热闹,当这个见证人吧。”
他一改往日的严肃,捋着胡须笑呵呵道。
不顾六公主难看的脸色,伸手接过沈棠手中的宣纸。
仔细端详后,朗声道:
“根据纸张的颜色,笔墨的浓淡、气味,老夫可以很肯定地告诉大家,手里这份图稿,至少在半年前就完成了。”
顺便他又翻动着底下的画稿。
认真道:“就连下面这些图稿,作图的时间,也与标注的日期相吻合。”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天呐,这么说来,沈大姑娘真的没有偷窃画稿?”
“那岂不是沈二姑娘故意栽赃陷害!”
沈清禾面色发白,求助的看向萧淮歌。
却发现萧淮歌听闻周太傅的话后,已经彻底放弃了。
她黑着脸甩袖走人。
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这件事,你想办法与三哥解释吧。”
她是管不了了。
希望有沈清禾在前面顶着,三哥不会想到她。
萧淮歌浑身一抖,跑得更快了。
沈清河心里一慌,急忙想要追上去,却被紫萱拦住去路。
“二小姐,你冤枉了我家夫人,难道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沈清禾不甘地抿着唇,倔强地不肯开口。
沈棠轻笑一声,“紫萱,都是自家姐妹,这道歉就免了吧。”
沈清禾心里一轻,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沈棠继续说道。
“如今听到周太傅的论断,想必二妹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与我说。”
“我说什么?”沈清禾下意识道。
“没有么?”沈棠眸光微闪,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遗憾道:“唉,本来还想着,若是妹妹主动承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呢。”
“现在看来,二妹妹似乎并没有认错的心思。”
“既然如此……”沈棠蹙了蹙眉,眼中有厉色闪过,在沈清禾震惊的目光中,声音凌厉的开口,“这样式撞得如此巧合,二妹妹又笃定有人偷盗图稿。”
“那我倒要问问二妹妹,你是使了什么手段,偷到了我望月轩的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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