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身子一晃,速度奇快。
尖锐的石子,啪地打在草地上。
倒是趴在假山头儿上的顾淮,被皇帝那一声大喝,给吓得手脚一颤,骨碌碌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躲在暗中的侍卫,只听“救人”的命令。
也不晓得皇帝要救谁。
但见一个小孩儿,好整以暇的揪着兔子耳朵,抱起小兔。
另一个小孩儿,正从假山上摔下来。
暗卫便一把揪住顾淮的衣领,将他提到一旁,免于他直接脸面着地。
皇帝也顾不得“暗中观察”。
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
此时,他索性来到景佑面前,上下看他,“可有受伤?”
景佑摇摇头,好奇看他,“没有,雕虫小技,我才不怕!
“不过,这位爷爷,你是谁呀?”
哎哟!他叫他爷爷了!
皇帝绷不住露出慈爱笑意,抬手摸着景佑的脑袋。
“好,好样的!你功夫不错呀,谁教你的?”
“爷爷,是我先问您的,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景佑眨巴着大眼睛。
他望着老爷子的清澈眼神中,只有好奇,没有畏惧。
“放肆!爷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还敢……”
方公公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冷冷瞪了一眼。
方公公立刻缩了缩脖子,闭了嘴。
看重!皇上比他想象中还要看重这孩子!
照现在的势头来看……不管这小孩儿,跟靖王有没有直接关系。
单凭他像靖王小时候这一点,就已经赢得了皇上的偏爱了!
他昨晚,果然赌对了!
“朕……真是聪明的小孩儿,我是你家远房亲戚,你叫我爷爷就成。”皇帝慈爱道。
他余光一瞥,瞧见侍卫救下的顾淮。
他眉头不由蹙起,面色不悦。
“这小孩儿是谁?小小年纪,怎的如此歹毒?
“倘若不是你功夫好,人又机警!那么一块尖锐的石头,打到眼睛上……”
皇帝倒吸一口气冷气,不敢往下想。
看着面前如此钟灵毓秀的景佑……不敢想象,他如果只剩下一只眼睛!!
“你救他作甚!小时候就如此歹毒!长大了还得了?!”皇帝怒斥暗卫。
暗卫:“……”
您说救人,也没说救谁呀?
眼见皇上脸色越来越臭……
暗卫赶紧松开手。
“噗通!”
腿已经吓软的顾淮,跌跪在地上,“你……你们是谁?怎么会在顾家?”
“爷爷……哦!爷爷,我才是您孙子!这个顾景佑,他不是我爹的儿子!他是个野种!”
“住口!”皇帝怒斥。
野种,两个字,如同一支淬了毒的箭。
正中皇帝胸膛。
他看着景佑那张可爱又亲切的小脸儿,慈爱之心,不由发动。
孩子有什么过错?
小小年纪,竟被人当面骂野种!
皇帝疼惜地看向景佑。
却见景佑小脸儿之上,尽是平静淡然,他还有心思低头,轻轻抚弄着小兔子柔软的毛。
竟是半分受伤与在意,都没有。
“你……不恨他吗?他这样骂你。”皇帝试探地问道。
景佑扬起小脸儿,“他嫉妒我,却又拿我没办法,才会用这种君子不齿的言辞,中伤、污蔑、谩骂于我。
“他的这些行为,只能让他自己的品性,越来越不堪,越来越恶臭。
“他都这么可怜了,我还恨他做什么?”
皇帝不由一震,这是个小孩子能有的见识?!
不错!真不错!
他倒当真希望,这孩子,是楚宴辰那厮的崽了!
“你娘教的不错,你更不错。”皇帝对景佑点点头。
他转过头来看着顾淮,“但此等歹毒小人,也绝不可姑息!
“姑息则养奸,养奸则是当权者的无能和失职,你明白吗?”
皇帝说完,又暗暗叹息。
这小孩儿还太小,自己对他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来呀,把这小孩儿……”
皇帝话没说完,忽然顿住。
他堂堂皇帝,叫人打一个小孩子,传出去惹人嘲笑。
子不教,父之过。
“他是顾家族亲的孩子?”皇帝问道。
方公公立马趴到皇帝耳畔,嘀嘀咕咕说着顾淮头天晚上那些话。
“原来如此,”皇帝冷笑一声,“既是族亲托付,叔父亦为父。将顾青山拖到侯府门口,扒去裤子,重打三十大板!”
顾淮:“!!!”
“老头儿!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爹?!”
他虽年纪小,却也知道,扒去裤子,在侯府门口挨板子……那不只是挨板子。
那是屈辱,是再也抬不起头的奇耻大辱!
景佑伸手拽了拽皇帝的袖角。
皇帝低头看他,不由微微蹙眉。
他不太喜欢过于心慈手软的人。
特别是对敌人,对奸恶之徒的善良,妇人之仁是最大的愚蠢!
但是做了皇帝,过于强硬,就会被史官评价为“暴君”。
他其他儿子,都学着他现在的样子,仁爱、和善、大度。
但老四不同,老四善恶分明,手段干脆利落。
所以老四才最对他的脾气。
倘若这小孩儿,只是容貌像老四,但脾气过于软和……
短短一个瞬间,皇帝心中就已经翻滚过许多想法。
皇帝甚至觉得,是不是养在妇人身边,才养得景佑这小孩儿过于“妇人之仁”。
他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这小孩儿拐到宫里去养?
“嗯?你想为顾青山求情?”皇帝沉声问道。
“他是我爹,不管他认不认……为人子,当孝。”
景佑声音带着稚气,却也有中不可撼动的坚定,“但面对您,不管是爹爹,还是景佑,更当尽忠!
“所以,景佑不敢为爹爹求情。景佑只是想,今日之事,必要伤及爹爹颜面。
“可否求您的恩典,打完板子之后,叫爹爹暂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既能养伤,也免得他留在京都难堪。”
哈!好一张会说的小嘴儿!
皇帝要笑死了。
这孩子可真是既忠又“孝”啊!
他不但不为顾青山求情,还要把顾青山送到庄子上去!
送到庄子上,就相当于“流放”了。
儿子把老子送到庄子上,免不了要被世人戳脊梁骨!
但听听他说的,人家是为了顾及老父亲的脸面!
不求情,是为尽忠。
送去庄子,是为尽孝。
而且,这小孩儿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小孩儿在明白自己身份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打下一片江山!
再看看那个瞪着眼,质问自己是谁的顾淮……真是蠢得没边儿了!
皇帝不由皱起眉头。
若真是顾青山的种……他能生出差别如此大的两个孩子?
那顾淮的蠢样,一看就是顾青山真传!
这景佑嘛,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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