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鸢渐渐地沉入冰冷的水底,张开的双手全力想要抓住点什么,又徒劳地垂下来。她的身子好像被丝丝缕缕看不见的线给捆缚着,一双手拽着线头,死命的将她往下拉。为了避免彻骨的凉意从口鼻中往里灌,她的咽喉几乎已经收缩到不能呼吸的地步,也不能呼喊。
救、救命……
“臭丫头,我逗你玩儿呢!别闹了,快起来吧,你别吓我呀!我、我不会游泳啊!来,快,抓住我的手——”“美人儿”见状不对,急得在岸上连连跺脚。看紫鸢痛苦挣扎的模样,他也开始摸不准这池水的深浅来,只能踩在岸边向她伸手过去。
脑海里逐渐缺氧的感觉,让紫鸢眼前一片混沌,麻木地仰头看着洒在水面上的月光在头顶浮动,惨白得跟她此刻的脸一样。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觉,身体里面也好像涌动着无尽的水流,汹涌激荡,犹似惊涛怒吼。紫鸢运起自身的真气,手上勉强浮现出一团黑雾,但很快就被身体里那股激流给阻断了。
为什么会这样?紫鸢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池水开始顺着她的咽喉流入脾胃,针扎一样地疼。这下可真死定了……
“臭丫头?”
“美人儿”睁大了眼睛,看见紫鸢慢慢的不再扑腾了,额上沁出了冷汗,在月色下,竟也有落魄的美感。
“落雪?”
伴随着一声疑问,莫思幽落在池水中的视线倏忽一寒,瞬间如同一道蓝色清风夹带着熟悉的清香味近到跟前。
“莫呆子!”等“美人儿”落雪反应过来,那浅蓝身影已经“扑通”跳进了水里,将紫鸢从池底捞了出来。她已然失去意识,软绵绵地靠在莫思幽胸口。池水刚没到她的肩膀,只是那刺骨的冰凉却无孔不入。莫思幽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借着落雪送来的力登上岸。
“臭丫头没事儿吧?”落雪看莫思幽将紫鸢放在地上,担忧地皱起秀眉,将手掌放在紫鸢的肩膀上,一团荧荧的白光淌进紫鸢的身体里。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嘴唇却是惨白,能听见牙齿不住打颤的声音。
“莫姑娘?”莫思幽见状拍了拍她的脸,却不见醒,两道剑眉蹙起来,盈盈着眉心的忧虑,不停用手挤压她的腹部。她口中吐出一些水来,呼吸却仍然微弱未见起色。莫思幽只好将她的后脑稍稍抬起来一些,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嘴对嘴给她口中送气。他温暖的气息顺着唇舌淌进她的喉咙里,暖了身,也暖了心。
“咳……”紫鸢的呼吸一下子缓了过来,眼睛还是紧闭着,却感觉到冷地蜷起了身子,浑身抖得厉害。
莫思幽松了口气,将她抱起来,疾步往屋中走去,一面对落雪嘱咐说:“去烧点热水!”
“呃,好!”
紫鸢浑身无力地蜷在他怀中,隐隐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好像还做着那个不愿醒来的梦,那一池摇曳的温泉水,那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寂静,唯有那心跳的声音永恒徜徉。
嗯?是他么……
落雪点亮的烛光和点燃的炭火,开始让冰天雪地中的这间单薄小屋温暖起来,但被水浸得透湿的衣裳还带着雪气裹着紫鸢的身体,让她怎么也暖不起来。
莫思幽将她放在床上,她就瑟瑟发抖起来,面皮青白没有丝毫血色。他便顺手扯掉裹在她身上的湿外套,扔到一边,回过头来却见她雪白的胸口一抹半掩的春光倾泻在自己眼前。
莫思幽不自觉愣了一下,恍然之间觉得记忆深处尘封的某一部分也被随之拉开,让他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不过只消片刻,他的眼神便又冰冷起来。不过是一个随手救回来的小丫头,又能有什么不同?他眼里的光像此刻的天一样清冷,从她身上移开,却是俯身拉过被子来盖在她身上,才再将手伸进去,替她解开里面的湿衣服。
当他灼热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小腹上冰冷的肌肤时,她好像有了感觉般身体一颤,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他停顿了一下,斜睨着紫鸢的面容,若她能现在醒过来照顾自己,他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若不是她在自己房门前落水,落雪又是罪魁祸首,他也懒得管这么多。
不过紫鸢只是呢喃了几声,呼吸又沉重起来,整个人仍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莫思幽抿了下唇,慵懒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无奈。对于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他来说,床上躺着这么一个丫头,倒也算是个麻烦。
“那池水也不深,怎么就……”落雪冷不丁凑到床边,自顾自地说道。
莫思幽起身来,让门外吹进来的风鼓动着他的衣袍,纵然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感觉到多余的凉意。他抿了抿唇,语气清淡地说:“冬天水凉,容易抽筋。”
落雪懊恼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茬,此时再回想刚才那一幕,越想越觉得后怕。若是莫呆子没有恰时赶回来,自己这榆木脑子,可是要惹大罪孽了!
“用热毛巾给她擦擦吧。”落雪怀着愧疚之心看着紫鸢难受的表情,将用热水烫过的毛巾递给莫思幽。
“……”不知为何,莫思幽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方才她酥.胸半露的“美景”,顿了一下,便转过身去,只道:“我去叫府中丫鬟过来照顾她吧。”
“都这么晚了,上哪儿找人去?”落雪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片刻之后又发觉不对,横眉一挑,盈盈眼波瞄着莫思幽。“你怕什么?你这是在救她,又不是趁机占便宜。呵呵,不过如果她真介意,那你就对人家负责好了。正好我还担心着,就你这呆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少胡说八道。”莫思幽冷冷地打断落雪的话,“别人如何说我无所谓,但她是女子,这对她不好。”
“你这名门正派的酸腐就放一放吧。名声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这受了寒,不好好调养,可是会落下病根的!”落雪瞪着眼睛,将毛巾塞进莫思幽手里。“要不要帮她,你自己拿主意吧。本来今日是要找你温一壶好酒,现在看来今夜不是时候。待我下次酿出好酒,再来找你。”
莫思幽回过头来看时,落雪已经化作一团白光消失不见,顺带还拉上了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静静悄悄,只有流淌出夹带着香料的清香气息的香炉里,发出烧炭的毕毕剥剥的声响。他看着裹在被子里发抖的紫鸢,轻叹了一口气,将那毛巾又在热水里浸了一遍,拧干了来替她擦拭面颊和脖子。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却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就仿佛是在某段被遗忘的的年华里,听见一滴水珠落进温泉池水中,发出“叮咚”一声,然后跌跌撞撞了几百年穿越时空向现在的他袭来。
他蹙起眉头,迟疑地撩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想要看清她那陷在三千青丝间的苍白小脸。可他的指头刚碰到紫鸢的脸,就被她一把抓住,用来贴在她冰冷的面颊上,仿佛是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
莫思幽的眸中闪过一丝颤栗。她身体里攒动的寒气,都通过他的手掌心传入身体里。这就是……冷吗?他从未有机会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竟是这样的冰冷入骨。
等他回过神来试着抽回手时,紫鸢却不安地翻了个身枕在他的手上,刚刚还蹙成小山的眉黛渐渐变得安详起来。莫思幽看着她的脸,竟不自觉入了神。那紧闭的扇贝一样精巧的眼睑,静静孕育着里面璀璨的黑珍珠。他记得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睛里发出的光芒,比珍珠还要明亮,不染纤尘。
兴许是这二十多年来在江湖中行走的时间太久,看惯了那些虚伪迎合的嘴脸,甚至是为了一点利益彼此杀红了眼,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单纯的眼眸,所以当她用那样微笑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视线才多停顿了片刻。
蜡烛不知是何时熄灭的,屋子里蔓延着不被打扰的幽静。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听得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莫思幽无奈之下,只能靠着床头静静地坐着。夜已经很浓了,他却没有睡意,一动不动地睁着幽深的双瞳,目光轻浅地盯着窗户,却又不似只为了看窗户。月光已经被乌云遮住了,风雪正在窗外肆虐,打在窗上,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听着这声响,终于还是轻轻地闭上眼,似是为了掩饰那一瞬之间涌动的酸涩,喉结在颈部压抑地滚动了两下。
这样风雪大作的夜晚里,他总是会想起师傅曾说的话。那一年,他在山崖的石台上被发现的时候,也是大雪的天气。还是婴儿的他被积雪压着,却面色如常,口中发出洪亮的哭声。自那个时候起,他就是不怕冷的。师傅说是因为他天生体格特异,所以平日练功,也比其他弟子精进得快得多,并大加赞赏。其他弟子们的目光,有羡慕也有嫉妒,可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到他心中所想。
若是可以,他宁愿他的身体是能够感觉到冷的,因为身子冷了,心,或许就不会那么冷了。
冰冷的雪光,透过窗,映照着他陷入睡梦的脸,并在他的额头静静悄悄地勾勒出一枚诡异的暗红色火焰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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