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婉仪生的小巧,眉眼间自有一股清流之意,她今日穿了一身景红色镶白绒小袄,蹬着鹿皮小靴。执笔之手上戴着琥珀细花链,丹青笔墨,挥洒之间,既含小女儿娇轻之态,有极富书画洒脱之意。
席上悦帝微微颔首,面露赞许之色。
这样一个娇巧丽人,到底怀了怎样的心思,杜嘉宁凝眉沉视,那一双偷偷塞起褐黄纸包的手,执起笔来竟是这样流畅。
“安婉仪这画,教人看的这样累,还不如二皇子的明了简单……”座上宓妃笑道。
刚停笔的安婉仪,被呛得耳根发烫。
她微微俯身,“令娘娘费解了,嫔妾这副画临摹前人的《豆花蜻蜓图》,寓意古朴。”
好个不着痕迹的暗讽,众人噤声。
杜嘉宁想起那张表上,对宓妃的描述,市井之女,安婉仪这话分明这就讽刺宓妃的出生,识不得书画。
“这画我倒认得,为徐熙所作。熙以落墨显荷叶蕊萼,然后敷色,故而具备古朴风骨,为古今之绝笔。安婉仪若想以这一副工笔浓墨比之,倒不如说自创,省得平白污了徐熙之名。”
宓妃一语说完,立于大殿中央的安婉仪面红耳赤,心中不甚恼羞。
“这样颠白到黑,低劣临摹之画,比不上婉仪这一身装扮来的惹人心悦。”宓妃丝毫不客气,又重重往安婉仪伤口上戳刀子,这位自称知画的后宫才女,顿时颜面全无。
”宓妃才识过人,婉仪日后可要多多请教才是。”席上皇后发话,她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宓妃,又望了望窘迫的安婉仪,“既然做好了,就呈上来了吧,也让本宫和皇上仔细看看你的一片心意。”
安婉仪神色,这才稍稍缓和。
她摈去要上前呈递的姑姑,亲自走到御前,将画卷铺展。柔白双手抚平画上每一处横皱,细致入微,神色庄重。
见此举动,杜嘉宁心中猛然一惊,眼皮突突跳起来。
只听悦帝闭眼轻嗅,道:“好香!”
“臣妾方才磨墨之时,不甚将袖中香粉落入,因此这画中每一处皆有香味,皇上您闻,此香是否怡人沁脾,不似方才那般沉浸在悲痛之中。”
安婉仪徐徐解释,众人皆恨她这一招出奇,俘获圣心。
不想悦帝却薄怒上梢头,抓起一侧姜贵嫔方才呈上的画,交给周方,“去鉴。”
想起悦帝见到那幅画之后,神色骤然变得柔和,直至哀苦。杜嘉宁猛然明白,姜贵嫔应是在画墨中参杂了催泪之类的草药,而安婉仪知道她的用心,所以如法炮制,用香来提醒悦帝。
好一招不着痕迹。
只是不知道姜贵嫔这样巧妙的心思,如何被人看穿了。
杜嘉宁悄悄看了眼师傅,只见她神色轻松,仿佛也瞬间明白,脸上只写着:等着看好戏。
“贵嫔娘娘,您不是也不小心落了什么香在画中吧……”安婉仪故作惊诧,可是那神情分明是幸灾乐祸。
姜贵嫔一语不发,只沉沉坐着。
连悦帝的神色都变得严肃,望着她,油然生出一股失望。
“回皇上,此画无异常。”周方快速从后头进来,小声回禀,“画师和御医都鉴过,一切正常。”
安婉仪脸色霎时变白,无法相信的看着周方,“你说什么……”
“回小主,并无异常。”
不愧是宫中混久的,安婉仪顿时收敛起惊讶和追问,带着笑容,改口道:“看来这样不谨慎的错误,只有嫔妾才会犯,姜贵嫔娘娘久在宫中,比起嫔妾来可真要稳重很多呢。”
她笑着说,可任谁都能听出言外之意。
杜嘉宁望着这瞬间扭转的局面,反败为胜的姜贵嫔神色恭柔,并不见任何欣喜。难道她真的没有在画中放东西,分明看的是这样真切,安婉仪在座上将香藏入袖中,趁人不注意悄悄融入墨中,企图拆穿姜贵嫔。
“妹妹说笑了。”姜贵嫔语调轻轻,像久经风浪的平静,又像无力回击的懦弱。
安婉仪怀了必胜之心,要在悦帝面前拆穿姜贵嫔,却没有到落了这样一个结果,她悻悻回座,低头不语。
皇宴之后的数个夜晚,悦帝如众人所料,对二皇子分外亲近。
那一场母慈儿孝的上演,在安婉仪的反推之下,更打动悦帝。一连数日,姜贵嫔宫内红烛高照,宫内人走路都是飘的。
“她明明该输……”杜嘉宁喃喃自语,将手中的米粒,一粒一粒排开,“可是,画作鉴定的结果却是正常……是有人说了假话,还是这一幅画在途中被人调了包?”
她将米粒喂八哥嘴中,转头问:“师傅,哪里出了问题?”
挽月笑笑了,“你如何认定那幅画,就一定有问题。”
“按安婉仪的神色和举动,她应该是事先得知姜贵嫔会在画中做手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如法炮制。她一无子嗣,二来圣宠不隆,敢这般行事,必是得了可靠的消息。”杜嘉宁看着师傅脸上并不动容,又加道:“重要的是,皇上不是轻易流露感情的人,可当时他看到那幅画,脸色变得很快。”
挽月不置一词,伸手去逗八哥。
“被比自己位分低的女子嘲羞,却不发怒,如果不是性情好,那必是心虚。”杜嘉宁顿了顿,又道:“我一直在问,姜贵嫔诞育二皇子,为何没有封妃?”
挽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欣慰道:“孺子可教。”
“这一年,新后入宫,后宫势力大概要重新划分了……姜贵嫔曾有过一次封妃,那时先皇后恰好薨逝,悦帝伤心取缔了一切大典,包括她的封妃典礼。后来事情过去,宫中新人增多,她资质平平,就再无人提及此事。”挽月说是脸上露出惋惜之态,仿佛在回忆昨天的事,“这次,怕是有人给了她指点。”
“哪是何人给了她这么拙劣的指点……”
“又犯傻了,我如何知道?”挽月嗔她,覆手八哥的小嘴,“我若连这都能看的出,岂是今天这个位置?”
杜嘉宁掩嘴而笑,扭股糖似得:“真希望您这会是太妃,好罩着徒儿。”
挽月指着她的鼻子,反呛道:“我是没指望了,到盼着有一天我徒儿能位极后宫,让她师傅享享福。”
“那到底是谁给了姜贵嫔指点?”
杜嘉宁顿时不笑,一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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