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殇儿，为什么不把斗笠取下来呢？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说实话，从刚才开始，凌梦就对此感到十分在意了，如果在外头带着斗笠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话，凌殇没有理由现在还不取下来。
听到凌梦的话，凌殇伸出去夹菜的手生生地顿住，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注意到凌殇突然沉下去的脸色，凌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再开口时，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探究：“怎么了？”
凌梦的声音让凌殇猛地回过神来，收回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再看向凌梦的时候，脸上已经找不到半点刚才的神色了。看着凌梦的一双眼中，也是一派的平静：“没什么，只不过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罢了。”
“习惯？”听到这个词，凌梦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一瞬间心下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看向凌殇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辨不明的深意。
即使凌梦并没有切实地感受，但是她和凌殇毕竟相隔了那么多的时间。一万年，真的是太长太长了，长刀你根本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总是带着开朗的笑容的少年，变成了如今情绪丝毫不外露的样子。
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凌梦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结下去，开口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距离那时候的事情，已经有万年了吧？”虽然刚恢复记忆的那会儿，凌梦并不清楚现在的时间，但是之后她还是通过各种手段弄清楚了这一点。
看到凌殇点了点头，凌梦接着说道：“就算修为再高，一般人也是不可能活上万年之久的吧？”听到这里，凌殇已经明白了凌梦想要说的话，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殇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说实话，在最初见到凌殇的时候，凌梦的心里毫无疑问是欣喜的。但是，巨大的喜悦过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于凌殇居然还能活到现在这一件事，深深的怀疑。如果对方不是她一直疼爱的凌殇的话，她一定不会坐在这里和和气气地开口询问，而是直接通过其他的手段从他的口中得到原因。
从凌梦的表情里面，凌殇就能看出来，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势在必得。虽说凌梦平日里都是笑意盎然的，但是一旦下定了什么决心，就一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其实对于凌梦会问起这件事情，凌殇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对于这件事，他是在是不想提起。每次回想这件事，就好像在嘲笑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样。
拿着筷子的手动了动，凌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让人感到压抑的沉默，随之响起的，是门外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要的酒来了。”
凌殇好酒，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更是离不开酒。刚才在小二上菜的时候，就顺便让他多拿一坛酒上来。
想到这里，凌殇不由地看了凌梦一眼，不得不承认，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拿进来吧。”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凌殇就看着小二端着酒坛推门而入。将酒坛放到桌上之后，哈着腰询问了一下两人还有什么要求，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也就出去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又回归了沉寂。
“就那么难以启齿吗？”看着凌殇双眼盯着酒坛，半天没有动作，凌梦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
对于凌殇的性子，凌梦还是很了解的。他这么守口如瓶，一定不是因为是什么机密的缘故。
凌梦的话让凌殇的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抬头。看到他的样子，凌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从很久以前开始，凌殇就一直是这样，如果做了什么错事，就会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凌梦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不管你有多么大的原因，这件事情，你都必须给我说清楚。”能够让一个人活上万年的方法，不管是对谁来说，都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的。要说凌梦不感兴趣，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看凌殇的态度，那个方法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甚至有可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即便知道这一点，凌梦也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或者说，正因为这样，她才更要问个明白。
凌梦的话让凌殇的身子微微一震，拿着筷子的手也一点点收紧，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无比沉重。良久之后，凌殇突然轻笑一声，其中的意味复杂难辨。放下手中的筷子，凌殇伸出手拿起酒坛猛地灌了一口，那样子，看得凌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张开口正准备说点什么，就看见凌殇放下了酒坛，一双与记忆中无二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梦姐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语气里说不出是感叹还是其他的神峨眉，说着，凌殇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酒坛，脸上的神情很是寂寥，“但是我，却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凌殇的话让凌梦忍不住一愣，心里一股酸涩的感觉瞬间就弥漫了开来，一时之间只能怔怔地看着凌殇，说不出话来。不过凌殇这幅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就恢复了之前那笑嘻嘻的样子：“梦姐，你知道吗？酒不仅仅可以用来忘记自己不想记住的东西，还有祛除邪气的作用。”
“这我当然知道。”凌梦对凌殇的话感到很奇怪，这件事情，基本上修道之人都明白。只是喝酒伤身，又容易误事，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尤其是在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的时候。
看着凌殇捧着酒坛笑嘻嘻的样子，凌梦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想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说起这种事情干什么。注意到了凌梦脸上疑惑的神情，凌殇也不多作解释，反而继续问道：“那梦姐知不知道，对于根植于体内的怨气，酒的祛除效果，比其他的方法要好上许多？”
凌梦一愣，这种事情，她倒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因为没有人会特意去验证这种事情——抬眼看着凌殇，凌梦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我啊，现在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说着，凌殇微微低下头去，拍了拍手下的酒坛，垂下的发遮住了面容，让凌梦看不清他的神色。
想到凌殇刚才所说的话，凌梦的心底产生了一个猜测，但是那个猜测过于荒谬与骇人，让她在想到的第一时间里面，就把它给排除了。
“不过就是嗜酒而已，说得这么严重干什么？”突然有些害怕听到凌殇接下来的话，凌梦打着哈哈想要转移话题，但是凌殇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梦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我不知道！”高喝一声打断了凌殇的话，凌梦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通过诅咒产生的力量来维持长生？这种方法，不过是传说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说到后来，凌梦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她不敢想象，如果凌殇真的是用了这种方法的话，这些年来，他到底遭受了多少痛苦。
“梦姐……”凌殇张口喊了一声，却是没了下文。他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一直以来都疼爱他的凌梦来说，是一个多大的打击。
虽然凌殇并不是凌梦唯一的弟弟，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俩关系就是特别亲近，凌梦对于他也是格外的疼爱，不忍心让他受一丁点的委屈。当年司魅突然出手，屠了凌家满门的时候，正是凌梦在他的身后挡了一下，才能够让他有了机会逃离。
“既然她那么想要让你活着，那你就活着好了。”漫天的火光中，尸体燃烧的焦臭味让人几欲作呕。身下是铺满了地面的粘稠鲜血，湿滑而黏腻。但是凌殇根本顾不上这些，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背着火光站立着的身影，“一直活到，我死为止。”
凌殇只觉得呼吸一滞，接着闭上眼睛狠狠地摇了摇头，再睁开时，对上的便是凌梦满含担忧的双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凌殇的心绪稍微平静了点。对着凌梦露出了笑容，凌殇开口说道：“我没事。”
那一天，家里的人一个个惨叫呼号着，却被毫不留情地穿透胸膛，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淹没视野。凌梦带着凌殇不要命地超前跑着，却终究没能逃过后面的人的追杀。
身子被狠狠地一推，凌殇重重地摔倒在地，身后，则是血液飞溅的声音。
“集万人怨气下达诅咒，可使你长生。”身前的人居高临下地对着他说道，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杀了我，是你的职责。”
万人之怨，撼天动地——也不知他的运气是好事坏，之后他竟来到了一个因为瘟疫而变成死城的城市。尸横遍野，怨气横生——用来形容这里是再好不过的了。
凌殇苦笑了一声，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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