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消息挺灵通的?从哪听来的?兵部还是通政院?”乐正阳虽然任礼部尚书,还管理外事司,但兴致缺缺的他很少过问外藩事务。而外事司的文件,更多情况下是直接交给皇帝或太子的。
“东宫。”阎良弼回答道,“而且是武安侯发来的急件,外事司文件里也有。身为礼部尚书,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外事司的事务我又不过问。”乐正阳不感兴趣倒是其次,关键是外事司郎中压根不理自己,只想着把自己的东西送到御书房那边。
若不是自己清楚官制,还以为外事司是独立的衙门。“得了,反正这事儿让兵部操心得了,我还得看看今年的议程。”
天命五十二年,礼部要办的事情并不少。科考事宜,可能都算是容易办成的那一类了。
“你先忙你的,我可走了。”阎良弼离开了礼部衙门,随后便入了东宫。此时的皇帝还没理政,而是将大部分政务交给了太子的班底。
六部九卿之中,除了礼部和工部是皇帝的人,剩下的衙门,几乎没有不是太子党的,除了都察院。独孤信是难得的“清流”,
由于独孤信的请辞,都察院暂时由左都御史齐荣暂代,至于新的人选,吏部那边还在铨选。
不过,这天的东宫气氛并不算和善,因为外事司的最新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急件称,来自法兰克的使团,已经抵达了广州,并请求朝廷的朝见。
若是乐正阳在这里,肯定又要大骂这些泰西人“蛮夷也”,根本不会理会。但外事司的官员认为,我朝有必要与之交涉一番。大兴并不举海禁之策,但仍然限制绅民的远洋航行。
尤其是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泰西人出现在南洋的海面上时,一部分官员认为这是从西洋来的海寇,应该以海禁策封之,尤其是限制内地人民与他们的交流。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泰西人信奉所谓的“景教”,倡导所谓的“天主至上”“不敬祖宗”,这些玩意对兴国士大夫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认识性颠覆。
在钦天监和太医院,也存在着些传教士,他们是为数不多被允许留在京师的泰西人。他们的思想能被人们所接受是一个未知数,但这些人有大用处。
比如说,泰西人精通制造火器和大炮,特别是斯维里埃人,他们向兴国提供了一种新型战术,即所谓的“线列线”。
但是,这种战术对一支军队的火器装备率、枪炮性能和兵员素质要求很高,因而除了“京师六卫”,几乎没有什么适用性。
“这群西人一来就没什么好事。”一些官员连忙道,“二十年前,斡罗思派出了使臣来到了京师,结果转手就与我朝作战。好在我朝天兵神速,才将这些蛮夷驱逐出去。太子殿下,臣以为,理应将这些法兰克人驱逐出去,永不得入。”
“臣附议。”
“臣亦附议。”
面对着部分官员的提议,太子殿下显得有些犹豫。毕竟,这些法兰克人船上虽然带了武器,但并没有向我朝官民行不法之事,若是强行驱逐,很可能演变成武装冲突。
至于另一派官员,则默不作声,似乎对这种事拿不定主意。
这时,阎良弼站了出来,提议道:“臣以为,这件事应由陛下裁决。”为了防止意外,阎良弼的建议是让皇帝决定,无论出了什么事,也都不会是太子的擅自行动。这番话,还是得到了太子的赞同。
只是,到了养心殿内,太子就看见了极度混乱的一幕。门口尽是些杂物,地上也都摆满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更要命的是,这地方怎么还有核桃皮儿呢?太子见状,还以为小皇后作了什么妖,刚要进去,便发现皇帝正在休寝,“睡得安详”。
前几日,独孤若雪已经入了宫,并直接跑到了养心殿休息。这实在是不合规制,但考虑到有几位先帝也确实怎么做的,朝臣们倒不敢指摘些什么。
尚宫大人本来是派人来教导礼义的,结果这小皇后学的实在是太快了,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就是三天的工夫,便有了皇后该有的礼仪姿态。
至于现在的独孤若雪在做什么,那便是在床上磕着瓜子,好在没扔到地上,但那个小桶,已经快要满了。“皇后?”太子还不太适应喊独孤若雪为“母后”,显然还是把她当成了小姑娘。
“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乱了,我会收拾的。”被太子抓包嗑瓜子,独孤若雪露出了难为情的脸色,然后在太子的注目下,连忙收拾好自己的袋子,然后又拿了些玩意儿来。
养心殿外的宫人们见状连忙赶来收拾,但实在是太杂乱,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收拾完。
独孤若雪在打扫中,皇帝也醒了过来。本想着给少女一个“早安吻”,却看见自家大儿默默地在旁注视,便有些迟疑了。
不过,太子赶快接过了话头,以避免方才的尴尬,同时也要说起正事:“父皇,来自外事司的消息。法兰克使团,已经抵达了广州。”
“消息来得太迟了,这至少过去半个多月。这些人应该已经进城了。”皇帝在思考着接下来的主意。他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但肯定是想要入京。
“不召见。给宁亲王下旨,让他巡抚广东,代表朝廷与法兰克人交涉。对了,也要派白衣卫和外事司的人去。”
“儿臣明白。”皇帝的安排,太子是清楚的。尤其是这宁亲王,常年在江南富庶之地与外人打交道,轻车熟路。至于为什么白衣卫和外事司,皇帝是要用这两个衙门的官员来监督宁王,生怕在交涉中出现什么乱子。
依照着皇帝的吩咐,太子以摄政的名义下达了御旨,宁王去广州,两名外事司官员和四名白衣卫随同前往,这件事暂时了了。而后,东宫这边又因为其他事情引起了争论。
“法兰克人?”独孤若雪并非对这些人没有印象。毕竟在前世的东国,她也在一些场合见到不少的西洋人。
通过当时阅读一些书籍,独孤若雪还知道,那个世界的东国,没少受到西洋人的欺辱。好在一位伟人的带领下,东国摆脱了西洋的束缚,迈出了崭新的未来。
在大兴,她不知道这些法兰克人和那个世界是否是同一个,但也不愿意在日后的历史上看到,兴国遭受西洋人的屈辱。“阿启,那些法兰克人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要通商贸易,或者取一地经营。不用担心这事儿,我的心里有数。”王启身为皇帝,这点事情还是知道:贸易通商可以,只要遵从朝廷的法度;若想要取地经营,对不起,祖宗的土地又岂能与人?
“这些西洋人就是看我朝水师不强才敢来进犯的。”王启也想要打造一支水师,但奈何银两不足,不足以实现其雄心壮志。这件事,要等到国库有了银子才行。
至于现有的情况,若是能避战自保就先不要惹是生非。而且,比起南洋的海上威胁,王启把注意力多放在了北漠、西域和龙江。自己病重的这几年,斡罗思人的“探险队”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有的时候他在思考,宽仁厚重的太子,能否继续坚持自己的政策,对这些不怀好意的外来者采取有力地回击,安土守业,保护祖宗的江山。但是,王启也明白,这些事情对自己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如今即将耄耋之年的他,还有几年活头,还尚不可知。十年、八年,这些远远不够。
“阿启,你怎么了?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说着,独孤若雪揉了揉王启的双肩,心知自己帮不了什么——为国库增加银两,她不知道怎么做;为王启分担政务,可这些自己是不擅长的。唯有的,只是陪在他的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保证不添乱就好了。
“无妨,只是想多了事情有些累了。”皇帝心安理得地躺在了独孤若雪的腿上,享受着她的按摩。但心中一直在思考着些事情。他也许,应该去见见老祖宗了。有些事情,自己怕是无法准确地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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