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末时,朝廷在直隶省进行整顿吏治的工作,连带着还有河南、山东和山西各地。比起更为遥远的南方和西北,朝廷暂时没有花大把的精力前去处置,而是交由御史和特设的巡抚前去筹办。
结果到了腊月二十九,光直隶省的几个府州就上奏弹劾了不少官员,他们贪赃枉法、大搞奢侈,甚至有人僭越礼制。
这样的情况,也使得三法司忙碌起来,令人叫苦不迭。而且在调查贪腐之外,白衣卫那边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先前与赵辉案勾连起来的地方官,也因为这件事调查出来,虽证据不足,但白衣卫强调的就是先斩后奏。
他们很多人并不是赵辉案的主要策划者,但其中贪得了不少的好处,也是串联其中。
这样的政治风波很快令京中的朝臣们感到不安,尤其是内阁的诸位学士,面对在年末的三法司巡查感到了震惊和不解。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为何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起来?
而后,根据吏部的消息,华青云、阎良弼等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独孤信的奏折引起了这一番波澜。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情感上是支持皇帝决断出手,整顿一下地方,但实际上还是在劝说了陛下不要冲动行事。
尤其……皇帝还恢复了一些专断缉拿的特权,这让朝堂人心惶惶。前朝白衣卫的设立就已经够招惹非议了,现在又行故事,实在是令人寝食难安。当然,华青云本人也并非迂腐,只是担心朝中的压力。
抱着去劝一劝的目的,华青云亲自前去御书房面圣,希望皇帝能够在这方面谨慎行事。“陛下,臣今日前来,是希望您莫要重蹈覆辙,行前朝之弊政。”华青云的话术尽可能婉转一些,不招惹皇帝的不满,“白衣卫乃中宫之利器,但也非官定之机构,缉拿巡捕之权,还应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才行。”
只是,华青云的这番劝阻被皇帝加以无视,只是得到了一个“退下”的答复。这下,首辅大人不得不前去东宫那边,去劝服太子,将进言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孤去劝父皇?华阁老,你是觉得孤的言辞能比你这位探花郎还要有文采,或者说更有感染力?”太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他也看过来自独孤雪的奏折,上面汇报的情况,实在是不像话。
可是,直隶省之前也没发现这么多的漏洞,看来是和前任御史有关了。
所以,太子在这之中加了一把火,让刑部侍郎(建极殿大学士)去调查前任直隶御史,结果从邯郸发来的消息,让人不禁一震——这位监察御史,在皇城脚下公然收受贿赂,数额高达三十万两白银,实在是令人咋舌。这份奏折,也自然摆在东宫的桌案上,即将递给华青云。
“这……实在是令人胆寒。”华青云的脸色青黑一片,只觉得这前任御史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能坐上首辅这个位置,华青云是少有地还能保持自己初心之人,对这种事情并不能坦然接受。
可是,他考虑的是朝廷的平衡和稳定,如此大动干戈,怕是在年关这个档口出现些动荡。然而,直隶省的调查已经进行下去,太子这边又添了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首辅也没有直接拒绝的动机了。
但白衣卫的事情,他还是要尽可能地提一嘴。“陛下,凤仪卫也好,白衣卫也罢,对朝廷百官来说都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可是这东西……前朝已经给了我们一个教训,他们随时有可能反噬自身。”华青云的话不无道理。
毕竟,前朝“梅家之乱”和宦官专权,都和白衣卫紧密的相互联系。当今刚刚结束的“赵辉案”又表明,即使是太子亲选的人物,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怀有异心——尽管华青云等人对赵辉的事情存有疑惑,但现已盖棺定论,就不要多说了。
向太子进言完,首辅便离开了东宫,又准备着自己的事情。待到外臣离开,已经等待多时的太子妃走了出来,这次做了一碗乌鸡汤,给太子松缓神经、滋补身体之用。“这朝廷今年怎么这么不太平?年底下又闹出来这事儿?”冯丽萱怜惜地看着面容憔悴的太子,在这之前他都是撑着身子硬抗过来的,等到首辅离开,才显出自己的疲态。
“每年事情都这么多,只是不告诉你们罢了。”太子端着汤,浅浅地尝了几口,觉得味儿有些淡了,该多加点盐。原以为皇帝醒来后,太子自己还能轻松一阵,在后面打打下手,什么事情都让父皇和内阁商量,结果到头来,这政务还是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为何,他有点羡慕起几位弟弟的闲散日子——除了梁王,他成天不知道做什么不说,还要和那些个亲贵们勾心斗角。
“今年反正要过去了,明年再说别的事情吧。”太子只是喝了几口便把汤放在了桌案的一角,心情似乎不是太好。得亏有太子妃作伴,他的精神才彻底松弛了下来,想了想自己的年岁也要到了知天命的时候。若是地方官僚,他就是该致仕归乡的时候了。
“赏花宴准备好了吗?我看你前些日子就在忙这件事。来来回回,得有快两三个月了吧?今年的梅花长得如何,我还没去御花园。”太子对这事儿颇有了些兴致。虽然太孙妃的人选定了下来,但不妨碍赏花宴中,太子相中几个好看的姑娘——这可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筹划着几个侄子的婚事。
除了梁世子外,其余几人的儿子好像还没有什么消息,淮世子还不到七岁,倒是他不用考虑了。
“定下来了,正月初十。”太子妃回答道,“虽然还在年中,但又不是给他们找活干,赶紧把这件事儿办了就好。”她没说的是,已经有不少诰命夫人来到东宫面见太子妃,寻思着什么时候才能得个恩典。他们来赏花宴可不是为了看宫里的景色,而是想着法落个赐婚什么的,还有人单纯爱热闹,把皇宫当成了聚会之处。
“今年的年休比较晚,二十七了还在处理政务。”太子思考了一番,还是没太关心赏花宴的具体细节,这件事复杂得很,还是交由专业人士去做。不过,他倒是提及了朝廷的年休,“独孤信的那一封奏折,让朝廷们不敢怠慢。怕是三法司的官员们,没办法过个好年了,对了还有吏部。”前任御史和现任州官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吏部那边也不能心安理得。
“他们啊,这叫自作自受。”冯丽萱很想当众吐槽一句,吏部也好,御史台也罢都是吃素的吗?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无人问津,甚至还是外派御史的一纸奏疏才把他们打醒了,出了这样的丑事,真让人贻笑大方。“你也别太心急,这事儿父皇不是插手了,那你就好好地歇一歇,别拖垮了身体。”
也许是相处得久,冯丽萱看出,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比起之前监国的时候,还要病弱了几分。
“垮不了,怎么能垮了呢?”太子对此似是不在意,“别忘了,大兴的几位先帝,有不少人都活过了五十岁,这样一算,孤还能活个十来年。”但是,太子还没骄傲完,就被一次大喘气给呛到了,咳嗦得利害。
这番场景,可是把冯丽萱吓了一跳。看看,这叫身体好?喘个气都把握不住,还是老老实实地喝药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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