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皇,儿臣知道,此时大搞刑狱只会带来更大的冲击。与其搞得朝野皆知,倒不如秘密处刑。”太子拱手作揖,再向皇帝一拜,“至于为此株连四弟还有家人,儿臣实在不忍。康妃之过,还是要让她一人承担才行。”
太子这么说,王启也就静静地听着——尽管没有证据表明淮王也参与了这件事,但太子坚持不株连亲戚,不波及无辜,倒是令皇帝没有想到。不牵扯淮王他还可以理解,但康妃三族——又怎么说呢?
“起来吧,不必这么跪着,地凉,对你的大腿不好。”王启命曹连将太子扶起来,而后又道,“若是白衣卫调查的结果,这其中也有淮王的参与,又该如何?”淮王若犯,处死并不现实,王启自己就下不去手;但太子必须要表明态度,不然这接下来很难办。
“那就将四弟夺爵削秩,送入承天府,面壁祖宗,自省罪过。”太子这番操作,也只是留了淮王一命,王启觉得倒是妥当。可太子并没说完。“淮王爵位由世子继承,淮王妃摄权。这样,也不至于让四弟断了后。”
这个结果,令王启不是非常满意。对皇帝来说,削有过错之藩,除了有罪惩罚的基本原则,就是保障皇帝的权威,以儆效尤。但太子这样做,实在是“宽仁”过头了,再论就是养虎为患。
但是,太子说起了一件往事,令王启差点跳了起来:“父皇,您难道忘了,前朝神宗、惠宗时期,梅太后尽除藩王,导致大兴国根不稳。到世宗时,那些被褫夺王爵的宗室重新得到册封,凝聚了人心。”所以,太子认为,只要这件事不闹出去,也不让满朝文武上下通晓,对淮王的处置尽可能宽容即可。别看太子和弟弟们不亲,但从来没有下狠手。
不然,皇帝病倒的那几年,太子为什么不出手呢?太子是没有能力,还是说,不想呢?谁都不好说。
只听见太子这番劝告,王启还是放下笔,静待白衣卫的调查结果。但在这之前,他还是令太子退下,打算前去诏狱一趟。不过,王启也没有着急,而是在下午时分,前去探望独孤若雪。发现她正好睡着了,似乎做了美梦。乐正尚宫在她身边照顾着,没有什么大碍。
“陛下,臣要不……”
不等乐正尚宫说完,王启便阻止了她的想法,“让皇后好好睡一觉。还有宫中发生的事情,你和太子妃知道吗?”王启打量着乐正尚宫,发现她的眼神似有躲避,便知道那事肯定传到了翊坤宫来。至于若雪是否清楚,乐正尚宫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好在,独孤若雪还不知道。
“既如此,那就不要给皇后添麻烦。她知道得越少越好,安心休息。”王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翊坤宫,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不过,在离开翊坤宫的时候,王启碰见了冯丽萱,这位儿媳妇刚从东宫过来,对太子遇刺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但是,冯丽萱并不“关心”——换句话说,见到太子安然无恙,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太子那边,怎么样?”王启还是叫住儿媳,打算问问她的心情。果然,平静的外表下显然焦虑不安,从她手中不自然的抠搜便看得出。“萱儿,朕问你呢,怎么这样的表情?”
“父皇,太子殿下真的没事吗?”冯丽萱虽是疑惑的语气,但处处流露着不安,那种对太子状况的担忧,是真的难熬。哪怕有耿院使的保证,太子妃仍然放不下心来,此时此刻,认为皇帝的话最可信,也许。
“没事,他一点事情都没有。”王启一脸淡然,还不忘拍拍太子妃的肩膀,让她宽心,“放心吧,太子肯定没事,他可是朕的儿子。”这话说完,太子妃一改颓势,气冲冲地就跑回了东宫,活像一个受到什么刺激的大姐头。王启没搞清楚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是从曹连那边得知,太子妃以为是太子遇刺受伤,特别给他松了松筋骨,还叫来两位侧妃给他洗面梳妆……然后,就没有了。
这臭小子果然没做正经事!才多一会,就醉卧美人膝了?
王启内心将太子已经臭骂好几十遍,认为他是时候重启太子监国,好好地将一批政务甩给他,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腌臜事!
然而在这之前,王启还要前往诏狱一趟,去会一会康妃这个罪魁祸首。因为他知道,无论白衣卫如何鞭笞,有些话康妃只会对自己说。不是王启有多么自信,而是康妃当今作为,没有一个不是冲着皇帝来的。
“我猜得对么,康妃。”王启站在康妃的面前——当然,她现在只能叫做常庶人了,“你曾经追求过燕王,又向太子示好,虽然那会儿都没有理你,却还是这么执着。你到底,想要什么——地位、权力、金钱?这些,怕是满足不了你。”
常氏静静地望向王启,自上而下的仰视,却不带有曾经的那股尊重,一股怒火,莫名有一种敌意。王启不理解这种情绪,心想自己从来没杀过康妃的亲人朋友——除了早年四处征战和平叛,王启现在很少动杀心。
“陛下,你不觉得,独孤氏和当年的德妃一样吗?”康妃冷漠地说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性格不太一样,但是,她和独孤氏有什么区别呢?在陛下眼中,不过是先皇后的‘替身’而已,对吗?”
“朕警告你,不要什么脏水都甩给皇后。康妃,你知道在说些什么?诽谤皇后,可是罪加一等。”王启还没搞清康妃这么说的由头,但心底的火焰,已经慢慢点燃了。
简直是不要命,居然将德妃和独孤若雪放在一起!
“果然,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德妃娘娘姓什么了。”常氏笑了笑,觉得陛下真的记性不好,还以为他有多关心呢,原来不过如此。“是,我想要刺杀太子,的确是希望扶持儿子上位。但另一方面,我还有私心。德妃杨氏,你不会不记得吧?陛下难道看不出来,我和她之间还是有些相像的?”
听到这里,王启微微皱眉,居然仔细打量起常氏来,回想一番,发现康妃与德妃之间,倒真有那么几分相像,不过康妃的脸庞更凌冽一些,也许是受到刑狱的折磨;至于德妃,对不起,王启已经记不清了。“那你的意思是,德妃是你的亲人,而朕杀死了她?”
“是啊陛下,当初你为什么阻止皇贵妃和肃宁公主呢?明明,你是这天下的帝王,掌握着生杀大权。还是说,德妃娘娘对公主的话,刺激到了你?”康妃的笑容凝滞,逐渐变得疯狂起来,“说话啊陛下,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的姑母,也就是德妃娘娘,为什么会死,为什么!陛下!”
叫喊着,康妃向前扑了一阵,却挡在了监牢大门的另一侧。她没法碰到皇帝的身体,却只能强撑着,让自己试图冲破牢笼,将皇帝一起拉入黑暗。李群反应迅捷,将皇帝拉在身后,并安排手下令康妃好好冷静一番。
“陛下,您没事吧?实在不行,就在诏狱里……”李群做了割喉的动作,认为常氏这般实在是有辱圣颜,加上罪证确凿,死了就死了,没人关心。但王启拒绝李群的请求,而是准备颁布一道旨意,赐死她,这件事也算了结。
但是,王启还是在思考着德妃——那位杨氏,和这位康妃小常氏的关系。“李群,派人去调查下常家的亲戚,是不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有,翻开过往卷宗,把德妃及其家人的档案也一并交给朕。”
李群一直在身边听着二人的对话,明白皇帝用意,于是毫不犹疑地执行命令。只是,有关德妃的档案实在是太少,而且过去了很长时间,以至于白衣卫这边找了好几天才翻到。
在康妃被逮捕的第二天,皇帝就一道圣旨,以伤害太子妃为由赐死了康妃,但不牵连无辜,尸首一并送还给常家,令其安葬。这道旨意很快引起了部分朝臣的质疑,但华青云、阎良弼等人听到了风声。当他们前去东宫的时候,只见太子妃一如既往地冷静,没有大事发生,但没见到太子本人。
尽管如此,在内阁的运作下,朝臣的争议很快平息。华青云对此事闭口不提,这让六部九卿和相关人员猜测不已。一段时日,内阁衙门还被一群刑部官员堵着,就连侍郎兼大学士孙克勤都拦不住。
“孙侍郎,你这是怎么回事?刑部那边管不住吗?”见到此情此景,华青云将孙克勤教训一顿。六部中,刑部对此事兴趣异常,怎么想都和这位刑部侍郎有关,因此他并不冤枉。
然而,关注这事儿的尚书顾汾是一个麻烦的主,作为实风学派四大家的门生,顾汾继承黄大儒的刑律思想,十分注重刑律,尤其是天命以来的《兴皇律》都是他主持修订的。而且,顾尚书和燕王关系不错,又参与了去年赵辉案和直隶省之事——可谓老当益壮。
况且,这人在刑部任职二十年,头发花白。相较而言,孙克勤是刑部侍郎不假,但资历远不如顾尚书,不好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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