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睿看了陆倾凡一眼,听到这话之后,他的魂魄终于归位。
陆倾凡没有说话,范云睿对着朱江点了点头道,“嗯,辛苦你了,你进去忙吧。”
朱江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朝着老师看了一眼。
“你们可以到病房去等,手术进程我可以通过内线告诉你们。”
范云睿点了点头,朱江这才重新走回手术室去。
庄听南一身手术衣站在台子前,无影灯雪亮的灯光照着她在腔内的动作。
她手的每个动作都无比细致,进行着精细的缝合,一边缝合还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一般。
“我受到的教育就是只要站在这台子前,就要放下一切感情,所有饥寒苦痛都不存在了。”
“你眼中有的只是病人的躯体还有手中的刀和器械,只是这可是陆倾凡的老婆,稍有不慎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说着,她手中动作停住,对着旁边的鄢川说了一句,“剪。”
鄢川手中的剪刀很快,马上在缝线的结附近剪断了,庄听南这又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和先前的话。
“所以我得带点儿感情来做,这样或许我就能多保住一部分脾脏,而不是按照我公事公办的性子索性全切了……”
朱江走回手术室来的时候,庄听南没有抬眼睛,只是问了一句。
“朱医生,咱们陆医生情况如何?”
朱江点点头,“老师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庄听南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从她露出来的眼睛不难看出其中的些许笑意。
她又缝出极其漂亮的一针,看得一旁的鄢川和朱江都忍不住心中赞叹。
手术室门旁边站着的手术室护士看了一眼托盘上头放着的庄听南的手机震动着。
“庄医生,您有来电,是个没有储存的座机号码打过来的,需要接听吗?”
庄听南眉头皱了一下,思索片刻,“接吧,把扬声器开了。”
只是因为是陌生号码,所以庄听南没办法判断是不是会有什么急事。
所以才决定让护士接这个电话,只是扬声器一开电话一接,她马上就后悔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你认真的吗?就这么放我鸽子了?这一次你又打算找个什么借口来糊弄我?”
不难听出这声音中还带着些委屈的埋怨。
“我在手术。”庄听南只觉得头好痛,补充了一句。
“给季若愚做手术,我说你难道没接到齐川的电话吗?”
庄听南的语气也有些微微的恼怒了,真不知道这岳麓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这几天一直无厘头地约自己出去吃饭。
而岳麓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没接到啊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才座机打给你的。”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过了片刻才说道,“你是说……你是说……”
你是说了两下还没接出来要说的话,庄听南懒得再听,对护士说了句,挂了吧。
说话的同时,她的最后一针也已经缝合完毕,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旁边的鄢川和朱江,两人倒是很自觉地说道,“我们来缝合吧。”
庄听南只是静静打量了他们一眼之后。
“唉算了,还是我来吧,不放心你们的缝合技术,无意冒犯。只是这是你们师母,到时候被你们在肚子上缝出一条蜈蚣……放置引流管,我来缝吧。”
季若愚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不知道以前在电视上所看过的有关濒死现象的报道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那么自己现在这样,是死了吗?
朦胧中能够看到白色的柔和的光,疼痛似乎也已经全部消失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感觉到柔和的白色的光,想要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却是仿佛如何都无法抵达。
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吗?
倒真是一个不愉快的过程啊,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总有一天会死亡,或许会死在病床上,或许会死在睡梦中。
可是她的设想是那时候已经儿孙满堂了,自己死的时候,定然是子孙们都围在自己的床前。
而自己已经走完人一生需要走完的所有历程,在她死去的时候,孩子们在哭,而她却是微笑着死去的。
这是季若愚曾经设想过的,却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死去。
究竟是为了什么?陆倾凡吗?她不知道,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当时看到的那一幕。
她想在心中替陆倾凡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发现都是徒劳,自己根本就找不出来任何解释。
她想不到任何可以用来解释陆倾凡会抱着左霜霜接吻的理由。
那样的一幕,比死了还让她难受。
真的,还不如死了呢,恍惚中季若愚似乎看到了自己当时的表情,看到了自己看着骆霖飞的时候,眼里的恐惧和浑身的颤抖。
原来自己那个时候,那么害怕,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都已经不记得那个时候的慌张和害怕了。
但是却一直记得看到陆倾凡和左霜霜时候的心痛,她看到了自己眼睛里头的绝望。
就如同看着另一个自己,重复着自己先前的场面。
真的,好难过啊。
哪怕是现在,也依旧觉得好难过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她终于看到那柔和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像是一扇晕出乳白色柔和温暖光线的门。
好近,只要走过去,走过去仿佛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寒冷了吧?
“室颤!”不知道是谁这样说了一句,心电监测仪上头季若愚的心率已经变成了一段段不规则的曲线。
原本庄听南已经在缝合筋膜,看到心电监测仪上头季若愚的心率,低咒了一声。
“该死!怎么会这样!朱江你接手这边!拿除颤仪给我!”
放着除颤仪的急救车已经被迅速推了过来,手术围布也已经被掀开。
庄听南看到季若愚插着管的苍白的脸,手中接过除颤仪电极板。
她低声一句,“你不能死,你真的不能死。”
然后就对着一旁的护士吼道,“充电到两百焦!”
朦胧中季若愚看到了季庭燎,她有些吃惊,自己……如果不是在做梦,就是真的死了吧?
只是季庭燎一语不发,只是站在她的面前,仿若挡住了她的去路。
“爸爸?”季若愚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句,还来不及和季庭燎说些什么。
就一片漆黑降临,什么柔软的温暖的乳白色光线啊。
什么隧道一样的亮着光的尽头啊,都不见了。
就连意识,也一片混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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