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药铺案几后,李红袖手里拿着本画书津津有味的看着,上边图文并茂,书画一绝,瞧见描绘精彩处忍不住念出声来。
她本是蜀流城一家千金的小姐,三年前秦军打过来,城守不住她跟着家里人逃难。
路上碰见趁火打劫的江湖客,家人惨死刀下,贼人见她容貌不俗,打着卖去青楼的主意。
后来因开价太高没谈拢恰巧被李幼白看见,于是花高价将她买下,办了户籍又改了姓,如今在药铺里当个小小账房。
平日里没有爱好就喜欢看画书,此类作品如今不仅在裕丰县流行,而且在各州各府都是卖断货的程度,火爆至极。
李红袖手里这本画书名叫《青画白》讲的是一位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农家女子和一位江湖名医的故事。
原本她是没多大兴趣的,但总觉得画书里这位江湖名医很像她家的小姐,索性就买来看了。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连着追到第七卷,如今正愁着买下一卷的银子和来路。
听到前房红袖又在念文绉绉的古诗,待在药库里的年轻小伙小六子,在清点好库存后走出来,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红袖看的啥。
他是不识字的,本地人有户籍,当年逃难第一个回来的就是他,抓住时机重新给自己安定落了户。
日子过的还算不错,正努力劳作攒钱娶漂亮媳妇成家立业。
李红袖身子一偏便将整本书给移到了小六子的视线外,书里的东西给他个老大粗看到还得了。
看似平淡的书画消遣,实际上里边描绘的却是两个女子纯粹懵懂的爱情,火爆归火爆却还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不宜宣传。
就当小六子要与李红袖扯皮的时候,药铺大门砰的一下被人撞到两边,门板撞到旁侧木柱,发出震耳声响。
进来的是三个汉子,穿着皂衣,一看就知道是衙门的差役,腰间统一挎着腰刀,远比韩朝的差役凶悍。
这些人的身份和泉钟一模一样,毕竟没有品级,油水少得可怜,这时,就要发挥自己身上虎皮的作用了。
带头的人名叫吴立,早年间是在江湖上油混的泼皮,入了武道后作恶被捕入狱,关了几年天下就大变了。
他果断以武师身份入了朝廷,穿上皂衣,直接化身百姓公仆开始行使权力。
吴立靠着收税在这条街上吃了两年油水,瞧着店家商贩生意越来越好,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从前是不敢收李幼白药铺税银的,而如今早就不是当年,帮韩朝反秦的江湖门派与武师,药师杀了一批削了韩武江湖一脉的锐气。
大秦王朝才是江湖最大的门派,什么鸟江湖名号,无权无势的江湖人,小屁民连根毛毛都算不上,有什么可怕的。
牛高马大的吴立满脸横肉,在药铺里扫了一圈,只看见李红袖和小六子。
他色眯眯瞧了眼李红袖的俏脸,随后趾高气昂道:“你们家主子哪去了?”
吴立本就是江湖恶贼出身,说话可没有老油子的胥吏客气,开门见山大呼小叫就要叫李幼白出来。
小六子连忙过去,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看得李红袖直皱眉头,可此刻也不好说些什么。
“哟!吴爷您来了,药铺没有招待的,我去给您泡杯茶...”
他还未说完,吴立便伸手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跌跌撞撞摔在铺里招待的桌椅边。
吴立呵斥说,“别给我套马虎眼,咱们过来你们会不懂?”
说着伸手指了指药铺大门外头摆放的货架。
上边晾晒着一些成色不错的药材,李幼白的药铺不是医馆,卖药只做大额的,以此来吸引商户观摩挑选,然后促成生意。
小六子赶紧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赔笑道:“这...以前咱们药铺不是不用收税么...”
吴立嘿嘿笑了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天下大治四海升平,县令大人可是特意吩咐过,必须治理好百姓,催税巡逻,不能让大秦王朝乌烟瘴气的。”
说完这句他走到药铺门沿上,指着摆在门口的货架继续道:“药铺外摆放货架占的是官家街道,要交占道税,还有,你这摆出来肯定要做买卖,与商会说了没有,没说还要交超商税。”
小六子细问道:“一共要多少钱?”
吴立兴奋地搓了搓手,“不多,一个月就十两银子。”
小六子闻言还欲说些话,李红袖微微摇了摇头,小六子见状便改口说:“吴爷别急,我家主子还没回来,等她回来我一定给您送去。”
见人点了头,吴立满意的露出笑意,量她们也不敢不交钱,于是乎得意的哈哈大笑带着两个狗腿子去下家收税了。
一个时辰后,刚习武练功完的李幼白来药铺查看情况。
李红袖见到蒙着面纱的自家小姐,登时喜笑颜开地拉着她坐到椅子上,端来茶水说起方才发生的事。
世事沉浮,经历风雨后的李幼白早已没了当年的好奇与懵懂,对朝廷的事早见怪不怪了,脸色并无变化,然而小六子却替李幼白愤愤不平。
所谓的占道税不过是个由头,哪怕她们没摆货架出去,吴立也能找到法子收税。
官袍穿在身,心中装着人民的钱袋子,多的是理,不然为啥人人都想当官?
听话的少收点税,不听话的就是刺头,找个由头报到衙门去,就看官家弄不弄你就对了。
不打仗百姓都盼着生活安定,做买卖的同样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忍气吞声,能给就给,如此却又助长了这些衙差变本加厉的贪欲。
李幼白摘掉面纱,端起茶碗来吹了吹茶碗上的浮沫,姿态纵容优雅。
红袖眼睛直勾勾看着,脑海里幻想着画书中的桥段。
那位江湖名医手段不凡,遇事总能轻松迎刃而解给人带去满满的安全感,一时间代入自己,竟然有点飘飘然起来。
“人的贪欲就像高山上的滚石,一但下坡就再也收不住了。”李幼白抿了口茶水后随意说道。
就在此时,药铺左右两边的经营着小生意的外来户走进来,嘴里抱怨着吴立又借着衙门的名号收税。
李幼白与他们算是点头之交,表面上的熟识实际交往不多,不过都是做生意的面子上肯定要熟络。
这是人情世故必须要做的,否则人家便会觉得你难相处亦或者清高做作,今后轻则故意疏远,重则落井下石。
小六子又帮忙添茶,三两句话几人就说开了,一人拍了下桌面道:“我从没听说有什么占道税,明日我就找人买本大秦法治,看看到底有多少税项!”
另一人端茶喝了口,啧啧道:“你消息不灵通啊,最近有新知府上任,必须肃整街道整治流民,手底下的衙差不得趁机会赶紧捞银子啊,你没看到乞丐被抓么?”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奇怪地压低声音。
李幼白此时也投去目光,这三年她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潜心修行武学与药理医术,为自己的抱负堆砌基石,听到似有关乎百姓的秘闻,她也不免仔细了些。
那人敲了下桌面,嗓音很小,语气异常严肃,“有传言,官府抓捕流民乞丐运到落城港口,当成猪仔卖到国外去啦!”
“嘶!此话慎言慎言,我看咱们还是喝茶,莫谈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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