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湍急的水面上,三艘官船早已在彻夜的燃烧之下仅剩骨架,随着河水冲刷飘向了不远的地方,晨风里,鱼肚白已经显露出来。
聚集起来的人马,一个个兵丁在命令下跟随着旗帜移动向远方,铁蹄卷起烟尘,开始监视与清扫周围一切,简单树立起防线,关键是搜查有无走失藏匿起来的匪兵。
作为当事人的苏老爷子早就换上了干爽的衣裳,于是此事死掉不少族人,看起来对他并没有任何打击,沉稳的面容下带着些阴郁。
幸存下来的苏家人,多少都有点疑神疑鬼和惶惶不安,抽泣声隐隐的响起,二房与三房死了好几个妾室与孩童,旁支那边更是惨不忍睹,活下来的人加起来已经不足五十个了。
在兵丁的护卫下,所有人都不敢乱走,留在原地休息等候下一步命令,彻夜的奔逃与追杀让人人都精疲力竭,结伴成群坐在林间草地上,看着家主苏老与官差们商量事情。
另一处较为边缘的角落,李幼白和红袖靠树而坐,短暂分别,不过是昨夜吃饭后去休息的功夫,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红袖此时此刻更能体会到何为世事无常,珍惜当下,她好想抱着小姐,但又碍于周围人的目光,无论什么时候,好多事都不能随意地做。
“当时你还在船上吗,为什么我没找到你。”
李幼白拔下一根野草拿在手里,逗弄似的戳戳红袖鼻孔,惹得对方忍俊不禁闪躲一下。
转危为安,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红袖挪动屁股往小姐身边坐近一点,回答道:“本来是在船上的...”
她把当时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去,包括自己逃跑时被好姐妹推了一把,也包括自己被匪兵抓走又被另一个匪兵头领救下的事,还认识了一个叫张胜的年轻人。
李幼白安静聆听,并没有想法在心底里酝酿,直到红袖描述了匪兵头领将抓她的猥琐男人杀死,李幼白脸上才微微一变,哪怕没有留下名号或名字,她已经能猜到对方应该就是风铃本人。
至于名叫张胜的年轻人,李幼白有丁点耳熟,却是记不起来究竟是谁了,自己见过那么多人,听说过那么多传闻,不可能每个人和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人啊,趋利避害是本能,你也不用太在意。”
李幼白知道红袖遭到好姐妹亲手背叛而感到委屈失落,开口好生安慰,毕竟有惊无险,让小姑娘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几十年来,李幼白遇到过不少人与事,饱读各种典籍,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归纳出一条至理,人不过是环境的产物,没有教化就和野人一样,所以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太过荒诞了。
道理是道理,红袖还是不太能接受,小时候生在家里少与外头接触,认识的其他女子也都温文尔雅,言语是极为收敛的。
后来与李幼白一起生活便没再和其他人接触过,直到现在,生命里除了年少不再记得的朋友以外,再一次与人交好,却是不再如从前那般纯粹了。
心里头对那人一推,多多少少都带着怨恨,嘟着嘴,盯住远处正在伺候主子的小姐妹,不知道该怎么对上小姐的话。
李幼白见状说:“这样,我把她抓过来让你打一顿出出气如何?”
说着作势要起身过去,红袖心头一惊,赶忙伸手拉住了小姐的袖子,摇摇头说:“算啦,我没有那种想法啊,只是生气和失望而已。”
李幼白望着红袖的眼睛,随后渐渐的笑起来重新坐到地上,她是更希望红袖能够豁达一些,与一个丫鬟置气没太必要,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了,今后注意就是。
“指望别人没用,还是要靠自己。”
李幼白看着军阵有了动静,应当是商量妥当准备再次动身,她也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草屑。
红袖不喜欢小姐说这种话,她习惯性皱了皱子跟着起来,捻掉小姐身上的一片小草叶,跟上步伐说:“靠别人没用,我可以靠小姐啊,小姐又不是外人。”
此言令李幼白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她停在原地回头伸手怜爱地揉了揉红袖脑袋,“小姐我要是真的那么厉害,刚才就不会弄丢你了...”
踩着微薄的晨光,仅剩的苏家人在军队护送下准备前往就近县城整顿休息,因为死掉了大部分人,行动起来快上不少。
苏老爷子的想法也在苏家人中流传出来到了李幼白的耳朵里,休息一天,明天继续北上前往中州,似乎是没有提匪徒的事。
但是,经过有心人调查与查看尸首,这些匪兵已经断定是黑风寨一带的,那么前来袭击的人到底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尽管死了那么多官兵,剿匪的事仍不是眼前这些地方官能够决定的,一切必须请示上级拿到盖章手令。
虽说差点死在贼匪刀下确实很惊险,可也要为朝廷考虑,毕竟这是官家的天下,可不是商户与老百姓的天下。
如若揪着不放硬是逼着官府有所作为,意见可以提,指手画脚就是你的不对了,所以说苏老爷子只字不提报仇,剿匪,打探凶犯等等字眼,尽显人生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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