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福将信将疑的找到了阮桉晋,还特地支开了阿生。
天虽还冷着,阮桉晋屋里却处处是花,红的白的绿的,皆是梅花。
阮桉晋刚午憩醒来,身上披了件厚实的青羽大氅,满头青丝被支翠簪挽着,惫懒的支着脑袋倚在窗前的软榻上。
许福认得,那是阿生的簪子。
喉间一阵干涩,他取了木梳站在阮桉晋身后,想要替他重新绾发。
手在即将碰到那簪子时,阮桉晋猛的睁开了眼睛,残存的几缕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抬手制止了许福的动作。
“许福,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许福动作一顿,心里空落落的,好似被谁偷偷挖走了一块。
他恭敬的将梳子放回原位,一点点退到门边。
那是这个房间里,离阮桉晋最远的距离。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埋在阴影里,声音轻似雨后的云,凉如十二月的风。
“许福自小服侍少爷,怕也是不招待见的吧?”
听了这话,阮桉晋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嘴上依旧替阿生辩解了一句。
“你不要多想,他没有那个意思。”
可许福今日跟吃错药般,固执的想要个答案。
“他没有,那少爷你呢?”
阮桉晋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他不喜欢这样的许福,有点咄咄逼人。
他记得,许福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福,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阮桉晋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否认许福的话。
许福惨然一笑,单膝跪地,卑微的将头低至胸口。
“是奴逾矩了!请少爷责罚!”
他声音洪亮,不卑不亢,说是逾矩,嘴上却没句讨饶的词。
这是他跟了阮桉晋后,第二次自称为奴。
第一次是刚进阮家不懂规矩时被老管家教着说的。
当时阮桉晋是怎么说的呢?
许福目光放空,努力回忆,许是年代久远,他脑海里模糊一片,怎么也想不起来。
对于他这番姿态,阮桉晋只觉心里一阵烦躁,许福的不知进退让他忍不住想发脾气,可理智又告诉他,许福其实没做错什么。
许福与他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许福是他的家人,是同伴,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许福不是奴!
明明心里这么想着,阮桉晋出口的话却成了——
“许福,如今不一样了,我有阿生,你,我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
许福脑中轰隆巨响,耳朵里只剩下这么一句,他身子一软,似被抽走了脊梁。
他原来也是可以被取代的啊…
对他的那些好,只是因为他刚好在这个位置上,而不是因为他是许福吗?
许福眨了眨眼,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暗色印迹。
很丑,很难看,如现在的他一般。
“奴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来叨扰少爷。”
重重的磕了头,许福再不敢逗留,头也不抬的冲了过去。
他埋头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撞上一人。
那人白衣胜雪,红绳束腰,行走间环佩叮当,冷香袭人。
被许福这么一撞他也只是微微蹙眉,连声责骂都没有,好似没有情绪的神仙。
“你没事吧?”
见许福直愣愣的盯着自己,阿生有些不太舒服,想着许福平日也不是这样,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生有心想问,可许福此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迅速躬身一礼,许福加快速度消失在阿生眼前。
等阿生回到院里时,阮桉晋已经在榻上睡着了。
黑沉沉的睫毛压下重重阴影,阮桉晋侧身躺在那儿,披着的大氅滑落了大半,连带着头上那只翠簪都歪斜着像随时会掉落。
阿生上前替他重新簪好,又抱了一床棉被给他细细盖好,走动间不小心踢到个物件,他捡起一看,竟是块黑玉。
玉石通透如深潭,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条衔尾的黑鱼…
这是阮桉晋落下的?
阿生并不记得阮桉晋有过这配饰。
随手将鱼纹玉环塞入怀里,他坐到了桌案前,展开一纸素笺,准备给黎枝写信…
当晚,阿生的密信跟许福一同消失在了迭水山。
*
阮添财得知消息时许福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他当下安排人去追,自己则沉着脸找到了阮桉晋那里。
日上三竿,阮桉晋还没睡醒,开门的是阿生,阮添财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想看出些端倪。
也不知是他多心了还是阿生掩饰的太好,阮添财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阿生这里,那许福为何会不告而别?
想到这里,阮添财再也按捺不住,不顾阿生的阻拦,直接冲入里间掀了阮桉晋的被子。
凉意袭来,阮桉晋一个激灵翻身而起。
见床前站着的是阮添财,阮桉晋一时没反应过来。
“阮爹爹,你怎么来了?许福呢?他怎么没来服侍?”
阮添财不怒反笑。
“你问我?你对许福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
阮桉晋茫然挠头,不明白阮添财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神态不似作假,阮添财不由怀疑自己的猜测。
难道许福的离开跟阮桉晋没关系?
“昨日许福来找你,你对他说了什么?”
“昨日许福找我?他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阮桉晋双目瞪圆,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回忆,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好似被人抹去了,空白一片。
他痛苦的抱头,神色狰狞的自我逼问。
“昨日,昨日我做什么了?”
见他这般模样,阮添财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转身想去找叶卿,目光触及到阿生那张担忧的脸时顿了顿。
“阿生,你去找叶卿过来给他看看。”
“是。”
阿生一走,阮添财便一把拽起了阮桉晋,将衣衫剥了仔细检查,不放过一丝一毫。
阮桉晋不太乐意,却也知阮添财这是在担心什么,只得咬着牙配合。
阮添财是真的细致,连头发缝都没放过,若不是阮桉晋阻止,他还想剃光了看个清楚。
阮桉晋身体出问题了。
阮添财知道,阮桉晋自己也知道。
叶卿听了,笑话他们想多了,直到再次搭脉,他再也笑不出来。
阮桉晋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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