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的宾客已然来了不少。
因为几家都赶在三月十九这一天办喜事,不止赶着赴宴的官员们觉得别扭,长安百姓们也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八卦热情。
家中兄弟多的,还可一家安排一个当代表,谁都不得罪,谁都不落下。
家中兄弟少的,或是独自在长安做官的,便只好多备上几份礼,袖中藏着五封贺书。
巳时跑一坊送手抄的《女论语》,申时杀到另一坊送出鎏金的《孝经》,辰时遣女眷登门"帮忙理妆",午时派管家去帮着"清扫青庐"。
酉时,再从裴、李、张、许、刘,五家中挑一家赴宴。
东西两市开了不少赌盘。有赌哪家嫁妆最多的,也有赌哪家会闹出笑话的。
"您押哪家?"胡商将赌筹拍在柜上,"许氏兄弟还是嗣道王府!"
“这是在赌什么?”有不知情的人问道。
“今日喜事多,赌哪家会有大热闹呢!”
“那自然是李家啊,谁不知道他家这婚事是怎么来的?那张娘子和闻喜县主哪个是好相与的?”
“刘大娘子乐善好施,常给流民们送粮送衣的,这样的人自然该万事顺遂!”
“嫁妆呢,你买的哪家贏?”
"这还用问?没见嗣道王府迎亲檐子用的金丝帐?光裴县主那顶翟冠就够买半条西市了!听闻公主府给的嫁妆太多,送嫁的队伍把街道都堵上了!"
忽闻街口骚动,门口有货郎挤进来嚷道:"快看!许家檐子拐进安邑坊了,刘家送嫁队伍要出来了!"
"新妇出门——"
司仪官洪亮的唱喝穿透重重院落,刘蓉身着新做的喜服,执孔雀金丝团扇,另一辆牛车里刘娴握着柄湘妃竹骨扇,身上穿着的却是从前绣的嫁衣。
两个新郎满面喜色,意气风发。
“好歹顺顺利利嫁出去了!”冷氏望着牛车远去,才擦了擦眼泪。
她应酬着上前恭贺的宾客,用眼角余光扫了躲在角落处说小话的钱氏和张氏一眼,不着痕迹地回府。
一进屋子坐定,张氏就忍不住伸手比划起来。
“瞧见了没?光是上品琉璃就八大箱。还有珊瑚树、西域宝马,各色绸缎布匹,绰姐儿这是送了蓉姐儿多少好东西啊!说起来,还是娴姐儿有福气,也跟着沾了光。布匹且不算,单是那两箱子琉璃,王公贵女也就如此了吧?啧啧啧,多大的体面,二兄家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可惜我们媚儿,哪得过这些好东西!”
想到没了的刘娇,钱氏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可不是嘛,今日这场面得花多少钱?二兄家便是酒席的钱都省下了。不过,嫁人后过得怎么样都是命。可不是嫁妆多就一定和美的!听说娴姐儿的喜服是临时换的,今早·····”
话还没说完,便被气势汹汹的冷氏迎面打了一巴掌。
“二嫂,你疯了?大喜的日子,打我作甚?”钱氏捂着脸,又惊又怒。
屋子里都是刘氏族亲,并没有外人。冷氏将那被毁了的嫁衣扔到钱氏面前,骂道:““打你?打你都是轻的!你个做叔母的,却不怀好意毁了侄女的喜服,怎么?打量着我家娴儿的婚事不顺利,你生的那短命鬼就能活过来了?”
族亲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我……我没有。”钱氏脸色煞白,结巴道。“你胡说什么?”
冷氏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你送到娴姐儿房间的熏香没做手脚?那孔雀胆把她的喜服沤得出了青斑,若不是发现及时,又有从前缝制的嫁衣备用,今日娴姐儿就要难堪至极。”
张氏在一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钱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族长夫人站了出来,“此事确实过分,钱氏你有何话说?为何要算计自家人?”
钱氏咬咬牙,“嫂嫂,我是送了熏香给娴姐儿。可那是我前几日从西市买回来的,哪知道那香里头有什么孔雀胆。我是一片好心,你怎能动手打人?”
冷氏哼了一声,“举头三尺有神明!做没做此事,你自己心中有数。看在今日大喜的份上,暂且饶过你。日后你若再生事端,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朱雀大街上两顶鎏金檐子并辔而行。
嗣道王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到了崇仁坊。
“新妇下轿——”
嗣道王府门口,裴瑾和张七娘胳互不相让。
"圣上赐婚当先行!"裴瑾掀开轿帘,她头戴九翟冠,霞帔上的蹙金绣鸾凤在夕阳中泛着光。
张七娘冷笑:"我父刚立军功,圣人特为我赐婚,我才该当先行!"
两人僵持不下,两家随行送嫁之人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李攀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裴县主,张娘子,莫要争了,圣上赐婚皆是恩泽,不分先后。不如一同进门,也不失皇家体面。”
“她算个什么东西,谁要跟她···”裴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上前搀扶的李攀打断。
“你若不满意,我便先迎张氏入门。这道门,你爱进不进!”
“李攀,你大胆!”裴瑾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真的违抗。
她咬着下唇,狠狠瞪了张七娘一眼,只得妥协。两人并排缓缓走进王府大门。
而另一边,刘蓉和刘娴已各自到了夫家。许家上下喜气洋洋,众人皆夸赞刘家女儿温婉大方。
青庐交拜,洞房却扇。
刘娴这边虽出了些小波折,但好在婚礼也算顺利完成。
喜宴热热闹闹,屋内合欢烛却突然爆出幽蓝火焰。
席上,户部郎中韦元珪突然抽搐起来,七窍流血倒地。
满场宾客哗然。
更漏滴到亥时,宾客早已散尽,刘宅正厅却喧哗骤起。
“你说什么?许家喜宴上死了人?”刘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蓉才刚嫁过去,许家就死了人,旁人会怎么看他的女儿?
大喜的日子,是谁跟许、刘两家过不去?
高远道:“阿郎,不止如此,死的是户部郎中韦元珪,他祖上正是当年马嵬驿手刃杨国忠的韦见素。死状与死在杜府那位陈郎君一般无二。宅中的传家玉璧也不翼而飞。”
刘坤做主簿多年,已然闻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
“竟有此等巧合之事?那传家玉璧可在许宅中搜了出来?”
"阿郎英明,那东西的确在许宅搜了出来。只是····”高远吞吞吐吐的。
“又是猫鬼杀人?”曹氏吓得差点大叫,她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话音里却更像是在质问:“哎吆,我的蓉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好端端的,竟遇上这样的事!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偏要在人家的好日子干这等丧良心的事?”
冷氏也早已是惊得六神无主。她本以为猫鬼杀人这样的事离她很远很远。
刘绰盯着高远追问道:“又是藏在了宾客们送的贺礼中?我分明派人提醒过大姐夫,一定要好生查看收进府中的贺礼,许家怎么还是中招了?”
“回县主,那玉璧····不在贺礼中!”
曹氏和冷氏这才停了哭声,竖起耳朵等着。
“那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你快说啊,为何吞吞吐吐的!”刘谦催促道。
他长姐是再嫁,本就有不少看热闹的。再出了这样的事,那可真是流言都要杀死人。
“在三娘子的嫁妆箱底!"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娴儿,我的娴儿啊!”冷氏站起来便想冲到许家去。
不想身旁的夏氏却嗷一嗓子,昏了过去。好在刘翁一直睡得早,并不在厅中。
刘春惊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儿地冲刘坤道:“大兄,这可如何是好?大兄,这可如何是好啊?你快想想办法,此事不会牵扯到娴儿头上去吧?”
刘敏、刘冬、刘魁三个忙起身去劝慰。“二兄别急,大兄一定会有办法的!”
袁氏和余巧儿将夏氏送回后堂休息。
钱氏、张氏面上看着也很焦急,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弯出一丝弧度。
下一刻,却感觉到两道目光冷冷扫了过来,正是刘绰。
刘坤气得折断手中竹箸:"定是有人趁添妆时调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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